酒坛也能使人醉(下)

(七)

看见自己亲手砌成的烟囱又开始冒烟了,陈老汉心里多少有些激动。顿觉有一种长途跋涉后突然歇下来的感觉。尽管他已经六十多岁,可走起路来脚步还会生风,这就应了那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自从大李和他约定办酒厂后,他就成天跟着大李忙这忙那的,帮着他办手续、换户头、请师傅、买材料……大李和他议定,鉴于目前酒厂才开张,还不知水的深浅,所以第一年只能给他二百元的使用费。如果真的赚了钱,那就另外追加租金,至于帮他鞍前马后地跑,他给工资,每天十五块,有一天算一天。

陈老汉一听,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回去和老伴一商量,李青娥就说:“先答应他,不然他会不干了,我们又得到处找人,现在的形势只能这样。”

就这样,陈老汉和大李签订了一年的合同,合同上只说租用酒厂,而对租金却只字未提。

酒厂办起来后,陈老汉本来是想撒手不管了,可大李却意外地又把他留下来。大李说,他的酒厂缺人手,希望陈老汉来参与,反正他给工资。其实大李是想利用陈老汉这块老招牌,想通过他把酒厂的销售市场打开。当然,从陈老汉的角度来说,他是巴不得留下的。这样他既可以照管好酒厂设备,还可以看着大李赚多少钱。只要他赚了钱,就好从中要租金呢。

这一切,旁边的蒋老二虽然不知究里,但烟囱冒烟他是看见的,还看见陈老汉跑得屁颠屁颠的,还以为他哪辈子积来的德,居然起死回生又办起酒厂了。于是,就又开始打主意了。

一天,陈老汉和大李正在棚下忙着,蒋老二和他的老婆廖杜珍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蒋老二看了看累得满头大汗的大李,然后冲着陈老汉说:“哟,陈二哥,真不错,酒厂又开业了?原来你居然有这么多钱办酒厂,可信用社那笔贷款,你咋老是拖着不还,究竟是啥意思?”

廖杜珍也在旁边帮腔道:“三年多了,你们究竟要咋办?尹会计三天两头到我们家来催,简直把我们的门槛都踢平了!为了那笔钱,你们当初可是求爹爹告奶奶的找我们,说是一定要帮这个忙,顶多半年就还清。这下可好,一拿到钱,就不理不问了。现在不知已经过了几个半年了?!”

陈老汉一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要想分辩,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词。他知道来者不善,他不是来要钱,而是来揭他的“老底”的,然后顺手再捞一把。

在这种情况下,陈老汉决定不“装”了。他当着大李就实话实说道:“蒋二哥,我们已经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谁还不知谁?你们为我担保的钱,我是一定要还的。迟得了日子,迟不了帐。如果我真有钱,肯定先还贷款。现在是大李在办,我只是在他这里帮忙!”

“哎呀,是李老板开的,这么久了,我们咋一点都不知道?李老板开的,你咋跑得屁颠屁颠的,怕是你与李老板合办的吧?不管怎样,你得把那笔钱还了才是。” 廖杜珍刻薄地说。

蒋老二夫妇有一种报复的心理,他们看见大李的脸色极为难看,就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于是相互递了一个眼色,就边说边走了。

蒋老二两口子这一招也够损的,他们在酒厂一闹,大李就什么都知道了。大李觉得陈老汉先前的那些话完全是假的,而现在才真正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可是已经投资了好几千,要想撤肯定是不行了,怎么办?

大李一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陈老汉,就像是一个被骗的人看着骗子一样。但陈老汉并不心慌,而是马上安慰大李说:“你放心,他们刚才在这里闹,与你办酒厂无关!酒厂究竟赚不赚钱,我说了不算,现在烤酒的师傅就在这里,你可以问他。”

陈老汉这样一说,烤酒师傅岳进来马上接口道:“算了算了,那是一对疯子,不要去理它。赚不赚钱,我最清楚!”说罢,又看着陈老汉说:“只怪你原来太大方,酒糟让他们随便拿,现在终于得到‘ 回报’了!”

(八)

蒋老二夫妇虽在酒厂闹了,但并没有达到他们预想的目的。

一年下来,大李在陈老汉帮助下,到处跑销路,终于赚了钱。

陈老汉原以为大李会对酒厂的租金有追加,但大李却不理。眼看年关就到了,大李还是装着不知,这使陈老汉心里渐渐不满起来。他想,大李今年才给他两百元的酒厂使用费,这确实有些亏,这么大的酒厂,一年才两百元,而县城里巴掌大的地方,每月租金都不止两百元,这让陈老汉有些愤然。

一天晚上,陈老汉正在家里闷闷不乐,那位烤酒师傅岳进来却意外地来找他。陈老汉和岳进来打过几年交道,双方有一定的感情,所以就没那么多客套。见面后,岳进来就把话题直接扯到了来此的目的上。他说:“大李这小子,真不仗义,本来答应我,除工资外,还要添一件皮大衣,可现在却置之不理了!”

陈老汉一听,也触动了他对大李的不满,于是说道:“他答应赚了钱,要给我租金的,可现在却好像忘了。”

“不行,我们得问他要!”岳进来愤愤地说。

“如果他不给呢?”陈老汉担心地问。

岳进来却说:“不给?不给你就他把轰走,重新换人!”

“重新换人?谁愿意呢?”陈老汉问。

“实在找不到人,我来办。那算什么,原料可以赊,本钱可以借。如果是我来办,你那点贷款,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还上。”岳进来爽快地说。

“真的?”

“真的!”

“大李究竟赚没赚钱?”

“怎么没赚?拉煤的小王透露,上个月还亲自把他送回家去了一趟,你猜去干什么?是专门送钱回去。”

“送多少?”

“一万!”

陈老汉一听,神经好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马上站起来:“原来他已经赚了那么多钱?!”

“可不是吗?”岳进来附和道。

(九)

陈老汉听岳进来这么一说,更觉得自己亏了。于是,他决定一定要找大李。

这天晚上,岳进来和陈老汉商量,说是如果大李不给租金,就把他给轰走,明年由他岳进来出面和陈老汉“合办”,要不了多久,就会把陈老汉那笔贷款还上,然后二人五五分成。陈老汉一听,马上高兴起来,几天的闷闷不乐,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接着几天里,拉煤的司机小王也来找陈老汉,说他愿意办酒厂,至于陈老汉那点贷款,那简直不在话下,只要他酒厂赚了钱,那全可以算在他的头上,而且还要高额聘用陈老汉管理酒厂销售;酒厂打杂的小工张武和刘龙也来找陈老汉,说是他们的舅舅和表叔愿意在这里来投资办酒厂,准备把陈老汉的酒厂买下来,至于场地是不是陈老汉的倒无所谓,他们可以去找村上商量,只要陈老汉答应,可以给现钱;左老板也通过陈兴带信来说,他愿意在这里开分厂了,而且还要把厂址扩大,要租要卖随陈老汉选择,那四五千元的小钱他是随时都能拿出来的……

一时间,好事全涌了来,使陈老汉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哎呀,这好事不来就一件也不来,一来就是一大串,这也太不随人意了。但不管怎么说,好事总是好事吧?陈老汉此时的心情,就像带足了钱逛商店,漂亮的东西实在太多,究竟要买哪一样,一下就没了主意。他真想吼几句,吼什么呢?他突然想起了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两句:“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

(十)

有这么多人来找陈老汉商量办酒厂,使陈老汉不知答应哪一个好。想当初他到处跑,求爹爹,告奶奶,就是没有人愿意办这个酒厂,现在倒好,一来就是一窝蜂,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此一时,彼一时也!看来大李这小子的确赚了钱,不然不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嫉妒和眼红。

是的,大李肯定是赚了钱的,这些涌来的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知道酒厂经营的底细,包括他陈老汉也知道。一看大李平时那吃苦劲、节约劲、精细劲,苛刻劲,就应该知道他赚了钱。

“可赚钱也得把我老汉放在眼里不是,如果没有我这酒厂,你小子能赚钱吗?”陈老汉愤愤地想,“你只给我两百元的酒厂使用费,难道你两百元就可以开辟一个厂址来?我当初可是花了四五千元的代价才搭起了工棚,挖开了酒窖,架起了烟囱,盖起了库房呀!现在你就两百元想把我打发了,那简直就是打发叫花子!”

一天下午,陈老汉专门找大李谈了关于酒厂继续租用的事,可出乎意料的是,大李矢口否认他赚了钱,而且还说,明年他不办了,谁想办谁办去。陈老汉一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又问了大李,直到大李又说了那句话,他才相信并非自己听错。

哎呀,没想到挤走大李居然这么容易,陈老汉反而过意不去起来。他假意说:“没有谁说不让你办,只是蒋家老二那小子催债催得急,我也没办法,想先来这里问一下情况,要是你还继续办的话,我们现在就该把明年的合同签了。如果你真的不办了,我也好提前找人。”

“不办了,不办了,挣这点钱,你们就开始眼红了!”大李老婆在一旁显得非常气愤地说。

陈老汉一听,马上回敬道:“不办就不办吧,何必说这些!”

陈老汉想,不办?不办才好呢!不办,我自己正有人要办,反正我现在处于绝对的优势,要办的人可多呢,你要继续办,就得补今年的租金,就得加钱,就得满足我提出的条件……

可是,蒋老二两口子这几天又找上了门,他们夫妻俩是轮番上阵,催款的频率越来越高,逼债的手段也越来越新,真可谓喜、笑、怒、骂、忧、悲、凄、哭全用上了,仿佛有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势头。

陈老汉不知蒋老二两口子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还真以为信用社把这笔款催得紧,于是就叫老伴李青娥亲自到城里的信用社里了解一下情况,看到底那笔贷款到现在连本带利具体是多少,反正有这么多人要办酒厂,难道还怕还不上?

(十一)

打发老伴走后,陈老汉兴致勃勃地来到了酒厂,他先找到岳进来说:“我去找了大李,他说不办了,这样正好我们可以大显身手了!”他以为这样说,岳进来会欣喜若狂的。可是岳进来并没这样,而是面有难色。

陈老汉马上问:“咋了,情况有变吗?”

岳进来忧郁地说:“他不办,我们也办不成!”

陈老汉觉得奇怪,心想这岳师傅也真是的,怎么出尔反尔,我辛辛苦苦地为他争,他却不办了。于是马上问:“究竟是咋回事呢?”

岳进来朝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于是才说:“听说蒋老二要办。他要办,我们谁敢跟他争?古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陈老汉一听,心里马上就明白了,原来蒋老二两口子是想要办酒厂,却不对他直说,而是用“逼债”来让他拱手把酒厂让出来,这也想得太妙了!可他把我姓陈的看成了什么?傻瓜、笨蛋、白痴,还是什么下贱坯子?陈老汉的胸腔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把牙齿咬得紧紧的,拳头捏得“咔嚓”直响。原来他的掌心里正有两个刚从家里拿来的山核桃,却被他捏了个粉碎。

陈老汉愤愤地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想要办酒厂,做梦去吧。我就是让酒厂烂在那里,也不给他这号人!”

陈老汉还存着希望,他要去问问那两个小工张武和刘龙。等张武和刘龙有空,陈老汉就找到了他们,跟他们说:“大李不办了,你们作好开工的准备吧”!两个小工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张武说:“陈大爷,不是我们要扫你的兴,我们俩主要是对大李的苛刻不满,在你那里说说而已。真是要办,我们可能还不是那个材料,再说我们又没有钱。”

陈老汉一听,心里就有些气愤,心想,这种事还能说说而已?真是败兴!看来这嘴上无毛的人,说话不牢,还真是那么回事。

于是就质问张武道:“你不是说你的舅舅有钱,他要来办吗?”

那小子听了后,马上说:“他问过我关于酒厂的事,我以为他要办。可是后来我问他,他说这里离家太远,不好照应!”

陈老汉又冲着刘龙说:“你不是说你的表叔要办吗?”

刘龙不好意思起来,马上低着头说:“我是瞎编的,我根本就没有表叔!”

“这种事还有瞎编,亏你想得出来,险些坏了我的大事!”陈老汉边说边气呼呼地离开了他们。真是一对花言巧语的家伙,居然把不办酒厂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天衣无缝。这里面该不会又是蒋老二在“捣鬼”吧?

(十二)

几天后,拉煤的小王终于来了,陈老汉简直有些喜出望外。他看见煤车正在卸煤,就迫不及待地把小王拉到一边说:“小王,关于酒厂的事,我找了大李,他说他没赚到钱,明年他不办了。既然这样,你就正好把他办起来!”

小王依然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于是才说:“陈大爷,这酒厂的进进出出,我心里可是清楚得很,他说他没赚到钱,那是骗你的。”

陈老汉马上说:“我知道,但我始终不明白他赚了钱却为什么又不办了呢?既然他不办,我们正好挤走他,就让你接着办。”陈老汉说了这话后,见小王面有难色,于是心里说,这次该不会又黄了吧。

果然,小王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陈老爷,不是我不办!我既然答应你说要办,我不办了也要给你一个交代。从酒厂的收入来说,我真的想办。但从安全方面考虑,目前又不能办!”

“为啥呢?”陈老汉迫不及待地问。

小王又看了看四周,见无人,这才说:“我听说蒋家要办。如果他们要办,你不让他办,而是把酒厂交给了我,这蒋老二却是要嫉恨我的,那时就算办起来了,可他随时都可能来报复的,我们可就没好日子过了。虽说我也是本地人,谁怕谁?可蒋家就在这酒厂旁边,狗都有打盹的时候,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手?”

陈老汉一听,又是蒋家这个老二在从中作梗,真是气死人。但一想到小王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他只好问小王:“那现在咋办呢?”小王说:“现在只好维持现状,等待条件成熟。条件不成熟,我是不敢拿自己的血汗钱来开玩笑的!”

小王说了之后,还笑了笑,仿佛很轻松的样子。可陈老汉却不轻松,他的心里像压着一大块石头,脑中像塞了块铅,重重的,而且还生疼起来。

陈老汉想,又是这蒋老二,难怪他最近以来,讨债讨得这么勤。原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乖乖地把酒厂送给他。陈老汉愤愤地自语道,蒋家老二,你要酒厂,你应该好好跟我商量,你怎么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法?你也太阴险了吧!不就是欠你点钱吗?你却倒好,居然想起我吃饭的家伙来了。你想兼并我,没门儿!我就是把酒厂炸平,也不给你!

(十三)

现在只剩下左老板一家了,前段时间,左老板还捎信来过,而且他是大老板,肯定会办的,我看你蒋老二能把他怎么样?想到这里,陈老汉的心里多少又好受了一些。鉴于蒋老二最近逼债逼得紧,他还必须尽快通过侄儿陈兴找到左老板,然后在左老板那里预支些钱,把那笔贷款还了,看你蒋老二还想不想酒厂。

陈老汉到城里去找到了侄儿陈兴,并把最近一段时间酒厂发生的事给陈兴一说。陈兴对蒋老二的作法也很气愤,他思考了一下,然后分析说:“这蒋老二看见大李酒厂开得红火,就眼红了,所以他想办。但是他又不跟你直说他要办,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为什么要这样?这是他的一个策略,他是想通过逼债让你自己把酒厂拱手让他。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他还要说不要呢,让你千方百计地求他。这样,他就可加一些附加条件,甚至还要说,你这酒厂是值不了多少钱的。这蒋老二也太有心计了,他其实不光想要酒厂,而且还想对你继续进行敲诈!”

陈老汉听陈兴这么一说,马上就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陈兴说:“现在首要的事情应该是把那笔贷款还了,免得蒋老二在那里瞎嚷嚷。以后酒厂要谁来办,他就插不了手了!”

“又哪来那么多钱还呢?怕是一时半会儿凑不齐的!”陈老汉为难地说。

陈兴马上问:“具体需要多少钱?”

陈老汉说:“本钱倒是只有三千,可前几天,你二妈去信用社托人算了一下,连本带利已经是四千三百多了!”

陈兴一听,也觉得有些棘手,这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四千三,相当于他两年多的工资。但为了安慰二叔,他只好说:“慢慢来吧,总会有办法的,凡事都事在人为,反正事情只有朝这个思路上办,你才不会落入蒋老二的圈套!至于钱,我们大家都想想办法吧。”

接着,陈老汉说起了左老板要办分厂的事,希望陈兴和他再往左老板那里去一趟。陈兴马上说:“既然是蒋老二已经放了话说他要办,这左老板也未别敢在那里办了。这些商人个个精得像猴子,眼光看得也远。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去试试,但不抱希望!”

果然,当陈老汉和陈兴找到左老板后,左老板真像陈兴说的那样,像个缩头乌龟,马上就改口了。他说:“前段时间我的确想在你们那里办酒厂,所以才捎信给你,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我这里太忙,实在有些脱不开身。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吧!”

陈老汉见左老板说了这样的话,就知道事情可能要黄,心里就纳闷起来,心想这蒋老二也太厉害了,怎么这么多人怕他。他原以为左老板这种人是不怕他的,也不该怕他,可今天听左老板说出这话,还算真长了见识。

但陈老汉却有些不甘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他知道,事情往往到最后,说不定会出现转机。即使出现不了转机,他也要想出一口气。于是就口无遮拦地对左老板直截了当道:“你是不是怕蒋老二,其实他不外乎就是想通过我在信用社的贷款,来要挟我,以达到霸占酒厂的目的。如果我们把那笔钱还了,他就插不上手了!”

“真的?”左老板仿佛从梦中刚刚惊醒。

“怎么不是?如果还上了那笔钱,蒋老二在酒厂的问题上就八竿子打不着了!”陈兴也在旁边帮腔道。

“既然是这样,你们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蒋老二是个混混,只知道捣乱呢。你们大概缺钱吧,不然可能就不会来找我了。当然,钱,我可以借给你们。但有一个条件,以后我要在那里办分厂,你们得首先满足我!”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陈老汉和侄儿陈兴都惊喜得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在信用社里贷多少款?”左老板随便问道。

“三千!”陈兴替陈老汉回答道。

“好,我就借给你们三千!” 左老板边说边就到保险柜里取钱。

左老板把钱点给了陈兴,而且还开玩笑似的笑着说:“我把钱就算借给你,反正你是老师。与人为师,为人师表,我相信你!”

(十四)

从左老板那里出来,陈老汉的心里是复杂的。想不到他在不抱希望时又努力了一下,结果还真出现了奇迹。这段时间里,酒厂的风云变幻,把他弄得很像掉进了一个又一个旋涡。现在有了这笔钱,应该算是脱离了危险,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大概是太容易得来的东西让他不踏实,所以老感觉在做梦。可怀里揣着厚厚的钞票又是千真万确的,这让他不得不用手指掐了一下大腿,他怕是梦。

回到酒厂,大李却意外地热情起来,他主动找到陈老汉,并解释说:“那天我说不办了,那是气话,因为有许多人以为我赚了钱,都红眼了!”

陈老汉如今也有三千块钱了,再也不像前几天那样惧前畏后,于是就和大李讨价还价起来,最后大李把租金加到一年一千五百元,也就再也不加了,并说只订一年的合同,至于今年的租金,可以在使用费外重新给,同样是一千五百元。陈老汉一听,觉得这样做还差不多,于是见好就收,马上同意。

这样,陈老汉就在大李那里拿到了三千元的进账,加上左老板借的这三千元,总共六千元。还信用社那笔贷款,已是绰绰有余。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陈老汉和侄儿陈兴到了信用社,把那笔贷款干净彻底地还了,总共是四千三百四十九元五角三分。此时,蒋老二可能还在家里睡大觉,说不定正在做“霸占酒厂”的美梦呢。

两天后,也就是元旦那天早晨,寒冷的空气笼罩在酒厂上空,细微的太阳光从云缝里缓缓地露出脸来,显得力不从心的样子。

酒厂的烟囱里又冒出了浓浓的黑烟,陈老汉们正在棚下忙着,就听见蒋老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妈的,这个世道还真怪,借钱时有情还钱时却没有情了!”

廖杜珍也大叫道:“这个世道,不能做好事。做好事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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