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雪,山中少人行。
数小时的跋涉,不见一人。心生疑问:寂寂荒山,可有人家?
终于,山道旁,现出一小院。石屋木篱,柴门未关。
折入,只一翁一妪在家中。火盆旁,两人对坐,见有人来,并不吃惊。
那洞开的门户是有意给行人留的吧?
一杯热茶加些许蜂蜜,入肚,热气上涌。
小坐,告辞,老翁送我到门外。以为是错觉,隐隐中感到周围有淡淡的香气。四顾寻觅间,竟有数点梅花在墙角。
那只是从树上折下的一枝残梅。当初,它是被孩童玩腻了扔于道旁,还是被人认为无用弃之深谷?
深秋捡拾于荒野,没想到而今它默然吐香于寒舍,老翁向我诉说它的来历。
梅也是白色的,迎着纷扬的大雪绽放……
投去深深的一瞥,我接过老翁递过的一根竹杖,平平仄仄,踏上雪程。
二
枯坐小屋,隔窗看南山铺展开的雪岭。
树梢干枯,有风作响,眼前实在没有春之消息,而心里却加倍地思念春天。
似乎最诱人的春天总是在少年,在儿时。
一过春节,便念想着哪一棵小草会最早返青,哪一树山杏能最早吐蕾。天天盼春,春来了却不觉。当门前的草坡成为一片锦绣时,我也迅速飞入,融进了春天。
春深如海,少年春衫薄。
后来,发现春天没有了先前的鲜亮,也不敢确信阶前的青草真的能绿到天涯。曾想着搭一间茅屋于山中,梨花映溪月,夜雨过竹林,远离纷争的江湖,过古人那样的读书生活。再后来,发现这样的一厢情愿显得做作而可笑。
难道最美的春色只能在记忆里,在梦境中?
天色向晚,夜气清寒,拥被而坐,想夜里必定要做关于春天的梦。
是风,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让门訇然洞开。门响的声音很小,在这静夜却清脆入耳,让心腾地一惊。
三
冬日多雪。开春,融化的雪水汇成了清清的山泉,一路欢唱着奔向远方。
门前那棵小柳树,最早泄露春消息。青翠油绿,闪亮在山野间。
四周少树,这棵小树虽然精神,总嫌单薄。
父亲拿来剪刀,从不大的树上剪下一根根新枝,插在那片开阔地上。
我没说话,用惊异的目光探问着父亲。父亲也不说话,脸上满是坦然。
没多久,这些柳枝真的都吐出了新绿,一溜儿排开,如稚气招人的小娃娃。满脸满身说不出的纯净清新,引得少年的我惊呼雀跃……
没过两年,这些小柳树已成了绿色长廊,成了远近山野间最引人的一景。那藏在密叶中或穿行在枝桠间的鸟儿的叫声,也格外清脆明快了。
春天,原来可以用手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