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像往常一样一早下楼去遛狗。刚出楼门口,就碰上小区保洁牛阿姨。她穿着一件黑色呢子大衣,戴着一顶黑色呢帽,与平时总穿着一件紫色棉背心不同,今天的她看起来显得格外精神。不过,我知道她这身衣服一定是别人送的。
我问她:“你今年没回家吗?”
她说:“今年不回了,儿媳妇四月份生孩子,到时我再回去。”边说着手里边往垃圾箱里伸,顺手从垃圾箱里掏出一个纸盒子。
牛阿姨是小区保洁,四十多岁,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五十几岁的人。一头花白的短发,佝偻着的身体。平时,她总穿一件紫色的棉布工服,到了冬天,紫色的工服外再套一件紫色棉背心。这身装束让本来就不高的她看起来尤为臃肿,不知是不是经常低着头扫地留下的职业病,她的身子总是直不起来。
我与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我家的楼道里,那时我刚搬进来,有时会把装垃圾的纸箱子放在自家门口,等下楼时再拿下去。但是等我出门时,发现纸箱不见了。当时还觉得有些担心,怎么这楼里连个纸箱都有人拿。
时间久了,我才知道纸箱子是牛阿姨拿走了,她拿走纸箱时顺便会把垃圾带下去。我知道,被拿走的纸箱子,她是攒着一起拿去卖。
后来,在楼道里我经常看到牛阿姨,她除了拿着扫帚和水桶的清洁工具外,她总带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袋里装满了从各个楼层捡的纸箱和废弃的塑料瓶。一次,在门口遇上她,我问她:“你可以搞小时工吗?”她大着个嗓门回答说:“可以。”
从此,我家的卫生就交给了牛阿姨,她来家里搞卫生时就有了我和她进一步的交往。
牛阿姨是四川人,她的家在重庆边上的一个什么村,她告诉我时我听了半天也没听懂,因为牛阿姨说话时带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她来我家搞卫生都是趁着工作不忙偷着跑来的,一到临近五点她就提醒我:“小吴,别忘了告诉我时间,我先去打个卡然后就回来。”我有些纳闷儿,表就在墙上挂着,她为什么总是让我告诉她时间,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不识字,就连手机里存个电话号码她也会让我帮忙。
她告诉我她在小区做保洁一个月工资2000块,一个月休一天。她说这点钱根本不够花,而且她还要攒些钱给她儿子买房买车。她这么说让我着实有些不理解,一个月2000块攒到什么时候才能买车买房。我就问她:“你儿子干嘛让你给他买房,他不知道你挣多少钱吗?”她听我这么问,她就总是说着:“没办法,没办法呀。”我接着问她:“你老公和你儿子不打工吗?他们在北京吗?”她说:“怎么可能不打工,他们俩在贵州,只有我一个人在北京。”
听着她的话我有些心疼她,一个女人常年一个人离家在外,见不到老公和儿子,就连春节也不舍得花钱回家过年。她说:“我挣这么点儿钱在北京根本不敢花,北京什么都贵,菜我都买不起。”
“那你怎么吃饭?”我有些好奇。
“有时就从市场捡些菜。以前还好,可以做着吃,后来大兴那边不是着火了嘛,不让我们做饭了。那一阵他们还总是来检查,宿舍里不让乱放东西,只让留一床被子,其他的东西都让扔了。”
“那你现在怎么吃饭?”我又问了一句。
“瞎凑合着吃,买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就吃了,怎么都能凑合一口。”
每次牛阿姨来我家搞卫生,我总是闻见她身上一股浓浓的汗臭味儿,我跟她说:“你要是有时间就来我家洗澡吧!”她说:“太谢谢了。”可是她一次都没来过。
“哎呀,我的命很苦的,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上边有两个哥哥,一个哥哥死了,一个哥哥是个盲人,他才五十岁出头儿,我也是没办法,只能给他送到养老院。人家不收,说他年龄不够,可他一个人在家里又没人照顾他,我出来打工又管不了他,只能让他去养老院,一年交500块。在那儿不管怎么样有饭吃,吃饱吃不饱的饿不死就行。”她边忙着手里的活儿边跟我说着自己的家事。
听着她的这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她,只能在她有空时让她多来家里给我搞卫生。
今天是大年三十,心里总是放不下住在地下二层的牛阿姨。她今天怎么过节,和谁过春节?不会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吧。她的年夜饭吃什么?她住的宿舍里也没有电视,她的手机也不是智能手机,春节晚会她也看不了。一堆的担心让我情不自禁地拿起电话打给了她。
“牛阿姨,我是小吴,祝你春节快乐!”
“小吴呀,谢谢你!也给你拜年了!”
“您跟谁一起过年呢?吃饭了吗?”
“我们都没回家,在一起呢,有业主送给我的排骨,我们一会儿就吃饭。”
“牛阿姨,我家有些饮料一会儿你过来拿吧!”
“谢谢啊,小吴,太谢谢了。”挂上电话没过多一会儿,牛阿姨就过来取走了饮料。
她来时我们互相拜了年,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也跟着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