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裤
我很早去就叫桃桃一起去上学,我们家到学校的距离有八里地呢!那小土路颠颠簸簸的,我们得花半个小时的时间骑车子去。
桃桃在家吃煮的方便面,还加了一个鸡蛋的营养。阵阵香气迎面扑来,搞得焦急的我饥肠辘辘。桃桃妈问我:“吃饭了吗你。”我不想麻烦,撒谎说吃了。如果说没吃,那桃桃妈或许会寒暄几句算了,或者又得问我吃不吃下一包,那是方便面对我们来说可是很珍贵的好东西。要说吃或不吃都不好意思,还不如直接说在家吃了。
那阵子我们家没有做早饭的习惯,爸爸早醒匆匆泡个大果子就上集卖菜了,妈妈呢?等到她起来去皮子厂的时候,我的时间就到了。而我又不喜欢吃饼干啊,大果子之类的,我当然也喜欢吃加了蛋煮的方便面啊,可是方便面可不便宜。有时候我们会用麦子换一箱,但又不是经常换。对我来说一口气吃好几包都没问题,只不过那时总是省着吃,虽然是一整箱一整箱地换,但总舍不得一口气吃好几包。我还想呢,以后有钱了可要天天吃方便面。现在的确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却不再那么爱吃了。所以我早晨不怎么吃东西就匆匆上学去了。然后桃桃妈又觉得我穿的少,便问我:“没穿棉裤吗?”我说没有。她说:“这么冷,不穿棉裤?你不冷吗?”我回答不冷。
冷也要忍着啊!我内心想着。我又不像桃桃那样瘦,穿上大棉裤就会变成臃肿的大胖子,我可不想让喜欢的人看到我这副模样。
路上呼呼哗哗唱着得意的冬日赞歌的西北风毫不留情地穿过我们的衣服刺进我们的骨髓,我的手指、膝盖、脚趾痛到失去了知觉,全身冻得冰红。大人们说冬天不好好保护膝盖以后会落下病根,可是我现在又没感受到疾病的疼痛,谁管那以后呢?
反正我是不会穿厚棉裤的!
萍萍不让走
我们家坐落在我们村庄的东南角上,南面是整片无人的田地,南北东西穿插着两条小路,东西走向的那条小路只通到我家就再不向东走了,所以我家东面除了有一条南北通透的小路外,也有一片无人居住的田地。萍萍是我家邻居的邻居,虽说只差一户,但她家与我的邻居家中间隔着一个大湾。那个大湾里生满了杂草,水常年是黑色的,我们村庄里有好几个这样的大湾,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常想里面肯定有蛇、癞蛤蟆、水蛭等各种各样骇人的东西。大湾的南边就是通着我们这几户人家的东西走向的小路。
将晚的时候我突然馋了,问妈妈要钱去小卖部买零食吃。用各种熊着闹着的方法从妈妈那里捞来了五毛钱,五毛钱可能买好多东西呢!我兴奋地从西面的小路走,那一方小路还不是很暗,何况户户的门都朝南面敞开着,我会感到心安。而东面的南北走向的小路却充斥着阴森和严寒,没有人家的门是敞开的,而且到小卖部的路途比东西走向的路要艰辛得多,东面是高高的庄稼地,我很怕不敢走,就选择我家门前的那条小路来走。
我用十几分钟的时间来让天空更加黑了。我买了泡泡糖和辣条边吃边走,暂且忘记了自己走在黑暗中。
“站住,别走,把你买的东西拿出来!要不然你不准从我家门前走,你从后面绕过去。”这时萍萍站在她家门口,展示着她的威武雄壮,让我交出去小卖部买的零食。
萍萍大我好几岁,我不敢惹她,又不敢从后面绕,我哭哭啼啼地给了她我的泡泡糖,她还留给我一块,说回去别告诉我妈,否则以后我都不准从这走了。我擦了擦眼泪,答应了她,甚至还感谢她给我留了一块泡泡糖。
回到家,妈妈问我:“你买的东西呢?”我把那一块泡泡糖举起来说:“吃了,只剩下这块糖了。”妈妈摇了摇头,又继续烧火。
我盯着那块泡泡糖,想着原来在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黑暗,不是鬼魂,而是人。
疯小孩
村里面有个疯小孩,听说他经常被锁在家里,所以我们很少能看见他。
有一次,我们看见他了,在大街上,他光着身子光着脚,在铺满石子的路上跑,他手上还有一条断了的铁链子,跑起来重心不稳,向右一瘸一拐的,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个不停。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看见他瘦的不行。
他遇见了我们会追着我们跑,我们吓得就赶快跑离他。我们会分开跑,怕他把我们都抓住。有一次做了一个关于疯小孩的梦,他一直追着我,我一直躲避他,跑得我喘不上气,抽泣着被惊醒,摸了摸憋着气的胸口,安放了自己,又昏昏睡去。
我们只有几次见到他的机会,都是在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大概是他的妈妈不忍心一直绑着他,让他出来透透气。我们不想跟他说话,我们都很怕他,躲着他,不靠近他,见到他就跑,他见到我们就追。我们越跑,他越追,所以我们就更怕他。其实他或许只想交个一般大的朋友,跟我们一起玩耍,说说话。
我想看他的眼睛,看他整日咿咿呀呀的嘴巴,逗逗他。但我们怎么跟一个不穿衣服带着铁链的的疯小孩说话呢?
久而久之,我再也没有听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