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蚩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且全民皆兵,惯于征战,将行军打仗看得如同吃饭喝酒那么简单。伊莫延很快就点好了三万骑兵,驰马绝尘而去。
小枫从婚礼现场追到了将士们出征的地方,高喊道,“顾小五!”小五对心上人的声音那么敏感,在嘈杂的声音中,他也立刻听到了,于是一脸疑惑地他勒马回转,来到了心上人身边。小五应该是以为,小枫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
小五下了马,跑到了心上人身边,对着自己的心上人绽放了笑靥。一是因为他深爱小枫啊,小五见到小枫就想笑;二就是小五想要安抚小枫,让她不要担心。
小枫一脸担忧地凝视着自己的心上人,但是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只是低下头,取下了自己的腰带,系在了小五的腰上。
小枫知道,按照婚礼的仪式,新人互换腰带,就算是礼成,他们二人就在天神的见证下,正式结为夫妻了。小枫并没有制止小五去战场,她只是想要完成与小五的婚礼,让小五明白,哪怕你想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我都是你的妻子,我都会等你。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了吧?我支持你做任何事,又为你担忧,为你牵挂。
书枫更是这样,在丹蚩阖族被屠以后,书枫从丹蚩逃出来,她一直以为,顾小五和阿翁、赫失、伊莫延一样,都已经死去了。书枫被裴照抓住,送回李承鄞的军营里,明明怕得瑟瑟发抖,却还万分笃定地对裴照说,“你们这些坏人!我的丈夫会杀了你们为我报仇的!”书枫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无所不能,会像天神一样出现救她。
对书枫而言,这个人像天神一样的人真的存在,那就是书鄞啊,但是,书鄞却没有及时救她,甚至是故意让她死,以除去自己的软肋,直到他以为小枫死去后,他遭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意识到他不能没有小枫。书鄞让裴照把幸存下来的小枫带回来,保护她,更是为了占有她,可是,小枫却认清了事实真相,再也不相信书鄞了。
小枫早就告诉过小五丹蚩的婚俗,他见到小枫解下了她的腰带,要给自己系上,就明白了。小五非常惊喜,虽然这场战争逼得他不能完成与小枫的婚礼,但是小枫还是见缝插针一般,赶在我行军之前给我系上了她的腰带。只要她给我系上这腰带,我就算与她礼成了,她正式成为我的妻子,我的心上人,甚至还是迫不及待地成为我的妻子的,我与小枫隔着国仇家恨的未来,终究是多了一份保障。
小五一脸期待,满眼含笑地瞧着自己的心上人,就等着她给自己系上腰带,小枫靠近自己的时候,小五配合小枫张开了手。小枫则一脸凝重地给小五系上腰带的时候,小五又轻轻搂了搂自己的心上人。这时候的小五,只沉浸在小枫与他的浓情蜜意里。
其实,小五轻轻把小枫搂在怀里这个动作,并不算的紧密镜头,但是因为他们心理上距离近,我反而觉得这个镜头比后来李承鄞给小枫量尺寸的时候更亲近,更具美感。
李承鄞是只爱小枫无疑的,一个很重要的表现就是,他在小枫看不到的地方,都会露出眉眼弯弯的表情,代表他是真的为这番温香软玉在怀而欣喜不已;还有就是,他在搂着小枫的时候,是手指自然蜷曲的——这两点和李承鄞抱着瑟瑟时完全不同。
小枫失踪后,李承鄞为了安抚赵敬禹,不得不歇在瑟瑟的青鸾殿里,第二天瑟瑟给他更衣,他还说这种事让宫女做就好了,何必辛苦自己。什么意思?还不是他觉得瑟瑟给自己更衣不舒服,他宁可让宫女为自己更衣,都不想瑟瑟再碰他了。你可见到小枫为李承鄞更衣?李承鄞在绪娘怀孕后留宿在小枫那里,第二天小枫睡着了,他可是轻手轻脚地自己给自己穿戴齐整的,李承鄞并没有唤人,惟恐宫女进来,扰了小枫好眠。
见到这样的场面,伊莫延和赫失忍不住相视一笑。他俩是真被逗乐了,你看看,小五不过是去打个仗,还有我俩陪他,我的妹妹就这样依依不舍的了。
小枫给小五系上腰带以后,小五立刻伸手摸了摸小枫给自己系上的腰带,这代表着小五待小枫的情意,如同他珍视小枫一般,他也珍视小枫给他系上的这条腰带,毕竟,这腰带是他与小枫结为夫妇的信物啊!剧鄞只系这条腰带一次,并且在上了战场以后,他就解下小枫的腰带了,从此后,这条腰带再也没有出现过。与剧鄞相比,书鄞更加珍惜小枫给他的腰带,他恢复了太子的身份,换上了中原的衣衫,都系着这条不伦不类的丹蚩新娘的腰带,舍不得取下来。
小枫本来是一脸凝重的,她担心小五的安危嘛!但是在给小五系上这条腰带以后,小枫就眉眼弯弯地瞧着自己的心上人,对小五露出了笑容,她不想惹小五担心,更不想成为小五的后顾之忧,她只会在背着小五的地方担心他的安危,却笑着来送别自己即将上战场的心上人,这又代表着小枫对小五无上包容、无与伦比的情意。
这里照应了小枫之前讲给小五的那个故事,一位丹蚩有名的美女送自己的情郎上了战场,可是只有她情郎的马儿回来了,她的情郎却战死了,于是她就抚摸着情郎没有用完的箭壶,唱出了那首征歌,凭吊自己逝去的爱人。小枫此时的心情,与那个送自己情郎上战场的姑娘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她却没有告诉小五,自己的恐惧,自己的担忧,她想要用自己的笑容告诉小五,你只管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会等你,一直一直地等你。
小五瞧着这样的小枫,当然就明白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懂你的心,你也懂我的心,因为,我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璧人啊!
这是李承鄞少有的,能直接领会小枫心情的地方,甚至是绝无仅有的地方。之前,顾小五不能体会小枫已经开始喜欢自己,不喜欢顾剑的心情;之后,李承鄞还不能领会小枫说起赵良娣就醋的心境,小枫一味地把他往赵良娣那里撵,是为了成全他与他的爱人,这也是小枫表达对李承鄞爱意的方式。
就在他们二人互相情深义重、依依不舍的时候,伊莫延笑道,“妹妹啊,放心吧!有哥哥在,我会照应好他。你把羊腿烤上,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就回来了!”
伊莫延当然明白,小枫这是非常担心自己的心上人,毕竟,小五他从来没有上过战场,阿翁把自己派来,陪着小五上战场,也是为了这个。伊莫延便宽慰小枫说,这不是有我吗?你担心什么?你只管叫奴隶把羊腿烤上,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就回来了!
小枫听了这话,就不大高兴了,你这不是说我的心上人不勇敢吗?小枫高声道,“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等你们回来喝酒!”小枫才不肯承认小五需要伊莫延和赫失照顾的事呢,我的心上人,是能杀死白眼狼王的英雄,还曾经在射蝙蝠的比试中赛过了丹蚩第一勇士赫失,他怎么需要旁人的照顾了?!
不过,小枫也是含笑说出这句话的,代表着小枫与伊莫延、与赫失的亲密关系,小枫说,你们只管去,我叫奴隶烤上羊腿等你们回来吃饭,咱们还有祝酒没喝呢!
小五听了这句话,立刻就变了脸色,因为他知道,伊莫延也好,赫失也好,他们是不会回来了。离别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发生,它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仪式。
此处是一个对应梗,对应后来小枫失踪,而李承鄞束手无策的时刻。书枫为了能回西州,故意从父皇哪里给李承鄞要来了阿满作侧妃,惹怒了李承鄞,李承鄞把小枫扛回了丽正殿,非要勉强小枫再次委身于他。小枫虽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反抗得那么彻底,也没有大喊大叫顾小五,这让李承鄞非常欣喜,觉得小枫是认命了,但是小枫却是为了迷昏了他,为了逃出东宫。可以想见,书鄞第二天醒来,意识到小枫曾经试图杀死他但终究没有杀死他,发觉小枫已经失踪的时候,他是怎样的心急如焚。他不懂,为什么小枫非要离开他,为了离开他,小枫甚至会故意惹怒他,叫他亲近自己。在书鄞心里,小枫真的是很了解他,知道自己什么不能忍(不能忍受自己被她推给另一个女人),知道自己心中一直被压抑的希冀(能与小枫有肌肤之亲)。
到了豊朝恢复记忆的小枫,就成了现如今全知全能的李承鄞了,她明白一切缘故,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她没有给李承鄞一个交代,就离开了李承鄞,再也不肯回头了。
赫失笑道,“羊烤好了,我们就带着朔博的人头回来了!”赫失作为丹蚩第一勇士,才不会把区区朔博放在眼里,他听从铁达尔王的吩咐,非要到战场上去,砍下朔博国主的人头,还轻描淡写地说,只要烤一只羊的功夫就够了,你只管等我们回来吃饭。
小五知道,他此行之后,与小枫之间就隔着伊莫延、赫失与十几万丹蚩族人的性命了,那个时候,小枫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依恋自己,相信自己了;甚至,他与小枫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但是他别无选择,为了军功、为了皇位、为了与小枫名正言顺的婚约,为了自己的皇长兄,为了豊朝被俘虏来的平民,他非要荡平丹蚩不可。小五轻轻捧了捧心上人的脸颊,凝视着小枫道,“走了。”
此处有对原著小说的2处改编。1.书鄞在走之前,先是看了小枫一眼,然后说道,“我去去就回。”事实上却是,这是一个谎话,书鄞根本就没打算回来,更没打算管小枫的死活。剧鄞走之前,只是捧着小枫的脸,说了一句,“走了”,编剧借此暗示,对小枫而言,顾小五从此刻死去,再也无法回转,那个为了保全小枫性命回来的人,是李承鄞,一个小枫根本不认识的李承鄞。
2.书枫在小五走之前,是依依不舍地拉着书鄞的袖子,想了很多事,想到她在沙丘上等了三天三夜,就是为了等他;想起她从马背上栽下来,被他所救;想起那个晚上,他给自己讲的那个小王子的故事;想起他杀了白眼狼王,还赢了赫失;想起河边的萤火虫;想起从那个晚上开始,她就下定决心和他永不分离。书鄞见到书枫这样担忧他,便骑在马背上,俯身摸了摸书枫的脸。书枫还觉得他的手心微暖,根本不像阿爹的手,倒像是阿娘的手一般。书枫在想,既然他的箭法如此精妙,为什么手上却没有留下茧子呢?
与书枫相比,剧枫更加体贴小五,她虽然舍不得小五,但是并没有拉着他的袖子,就是不肯放开,她支持小五去做他觉得正确的事情。所以说,如果剧枫与剧鄞之间没有隔着国仇家恨,而只是单纯地为了和亲而与对方成婚,小枫爱上那样俊朗又勇敢的李承鄞,李承鄞爱上那样体贴他、包容他的小枫,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参看后来翊王与九公主时期),他们一定会琴瑟和鸣,白头到老的,这也是失去记忆的李承鄞一直盼着的样子,他觉得,他与小枫之间隔着的,只是危机四伏的客观环境,在小枫和顾剑失踪以前,他能感受到小枫待自己的情意。只不过,命运不准这段爱情开花结果罢了。
小枫瞧着小五的脸,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心上人的手,又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心上人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自己的手,认蹬上马,绝尘而去。在小五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小枫终于再次表露出担忧不已的表情,她可真担心啊!那是刀剑不长眼的战场,就算小五很勇敢,武功好,那也是刀剑不长眼的战场啊!
我不得不说,导演真的很会拍这种分离镜头,他各自以小枫与小五为主镜,照射了小五从小枫身边跑开,而小枫站在原地,怔怔地瞧着小五离开自己的镜头,从而让观众分别体会到这场离别对他们二人的意义,再加上剪辑师绝佳的剪辑,让在屏幕外的我们,都仿佛亲历了一场不得不与挚爱分离的不舍心境。
这非但是整部剧中有分水岭意义的镜头,也是导演拍得非常得意的镜头,他把这段镜头剪入到了李承鄞的预告片里,让第一次看到这个预告片的我就很想看这部剧了。
一身新娘装扮的小枫,无力地瞧着小五远去了,千军万马蹄声隆隆,大地腾起烟尘,丹蚩的儿郎们像潮水一般涌出连营,奔腾着朝着草原而去,很快,就成了一抹黑影,转过缓坡,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留下一脸怅然、一身红装的小枫,担忧地站在那里。
身着新郎衣饰的小五,在骑上马往前跑的时候,又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小枫。小五也舍不得小枫啊!哪怕他此去,是为了留住小枫与她阿翁的性命,是为了得到与小枫名正言顺的婚事,是为了给皇长兄复仇,为豊朝平民伸张正义,他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
小枫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对小五高声喊道,“顾小五,你的腰带还没给我呢!”
顾小五虽然听到了小枫喊他,但是大军已经拔营了,他也只是回了回头,便离开了,只留下了一脸无奈的小枫,轻轻叹了口气。我的腰带给你了,你的腰带却没给我,我们还没有完成这场婚礼啊!
小枫刚刚只顾着舍不得小五,只顾着为小五担心去了,都忘了提醒小五把腰带给自己系上的事。编剧还是没有准许这场婚礼仪程圆满结束,代表着小枫终将与小五决裂的未来——顾小五是小枫的新郎,但李承鄞不是啊!小枫还没有得到顾小五的腰带,她连顾小五的妻子都不是,更何况李承鄞。
阿翁看到一脸担忧、一脸怅然的小枫,便笑吟吟地把自己的掌珠唤到了自己的身边,宽慰小枫道,“我的小公主,不用担心,朔博人虽说有五万,但他们都是疲兵,我们丹蚩精兵以一当十……”阿翁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三万,足够!况且我们主营就在附近,朔博兵真有十万,他们也会立刻驰援,放心吧!”
铁达尔王惟恐小枫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担心,便细细地给小枫解释了战场上的情形——他们朔博都是疲兵,咱们丹蚩的骑兵非但是一鼓作气,还以一当十,用不着把那五万朔博骑兵放在眼里,更何况,哪怕朔博举全国之力,有十万骑兵,咱们主营的十万将士也可以立刻驰援,你真的可以安心。
这是铁达尔王比李承鄞做得好的地方,他会把战场上的形势告诉给小枫听,只为安小枫的心,而李承鄞却不会告诉小枫任何事,惟恐小枫担心,惟恐破坏了小枫的好心情。
李承鄞不告诉小枫前朝的事,和不告诉瑟瑟前朝的事,动机是完全不同的。李承鄞不告诉小枫,完全是为了保护小枫,(小枫知道得越少,他的政敌就越不把小枫放在眼里,小枫就越安全,)而不告诉瑟瑟,却是在防备瑟瑟,不让瑟瑟坏他的事。这一点,从绪娘事件上就完全能看得出来。绪娘怀的根本不是李承鄞的孩子,李承鄞却在瑟瑟那里承认了,到了小枫这里,就成了百般提醒千般暗示,我和绪娘真的没有关系(“我不喜欢绪娘!”),你就和我闹一闹吧!你都不吃醋的吗?李承鄞只有在他想要利用赵瑟瑟的时候,才会告诉瑟瑟部分自己的烦难,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小枫任何烦难之处,为的还是怕小枫担心,怕坏了小枫的心情。
小枫听了这话,她那么相信阿翁,当然就被说动了,是了是了,我不懂战事,但阿翁懂啊!他说的话一定没错。但是小枫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心来,毕竟,那是她的心上人上了战场。小枫抿着嘴、咬着牙点了点头,又一脸担忧地靠在了阿翁的怀里。
可是,铁达尔王在宽慰完小枫以后,却在背着小枫的地方,露出了惊疑之色。铁达尔王纵横沙场几十年,这时候的他,应该有一点儿回过味来了,只派三万骑兵,是顾小五建议的,顾小五又是中原人,他剽掠中原边境这么多年了,豊朝早就想对自己出兵了,顾小五万一要是不可靠,可就中了中原人的圈套了。
铁达尔王虽然担心顾小五是中原的细作,但是,在小枫面前,他还是什么也没说;非但现在没说,在确认了顾小五是细作、派了所有骑兵去迎战豊朝大军的时候,在顾小五攻入丹蚩王帐之前,他还是什么也没跟小枫说。铁达尔王知道顾小五对小枫的情意,但是,他还是没有要求小枫利用顾小五对她的这份情意,为自己复仇。这代表着铁达尔王为自己掌珠的爱,也认可成王败寇的权力游戏规则,在逐鹿中原的赌局中,他愿赌服输了。
小五携着伊莫延、赫失,还有铁达尔王的三万骑兵,驰马绝尘而来,与对面的利敦王和朔博骑兵摆开了对战的架势。
伊莫延见到朔博骑兵,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只是用眼睛冷冷地夹了利敦王一眼;而赫失见到摆开阵势、只待一战的朔博骑兵,甚至还满脸带笑,在这个丹蚩第一勇士眼中,和朔博人打仗,不过是他的开胃小菜,他还要在大开杀戒后回去喝小公主的喜酒呢。
小五因为他心里有事,自然就不能那么随意了。伊莫延见了这样的妹婿,还以为小五是第一次上战场,有点怯场,便宽慰他到,“小五,别怕,大王的十万骑兵就在后面。”
小五听了这话,只能挤了一个笑脸出来,裴照还没来,他还不方便与丹蚩人撕破脸皮。只能先露出个笑脸来安抚伊莫延。小五在转过头去以后,就面无表情起来了。他知道,下面他要做的事,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但是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裴照终于带着自己的亲兵和宣德王拨给他的那几万包抄左谷蠡王的骑兵出现了。先出现的,是豊朝的军旗,然后响起了豊朝的战鼓声,击鼓进军,这是豊朝军队一早就操练好的样子。小五转过头,沉默地看着裴照带着的部队慢慢地靠近了自己,他便明白,他要临阵倒戈了。
伊莫延见到豊朝的军队来了,还觉得很奇怪,毕竟,他一直以为,他这次要迎战的敌人是朔博,豊朝虽然一直被丹蚩人洗劫边境城池,但那不过是在配合西境安护府的高显将军养寇自重的计划而已,这么些年了,豊朝从来没有真的和丹蚩人打过仗,他们怎么来了?
赫失见到裴照来了,更觉得奇怪,裴照曾经施恩于他嘛!就是裴照,在朔博的元恪手中,救下了寡不敌众的自己,他还是小五和小公主的朋友,他带着大军来做什么?赫失他那么单纯,那么耿直,根本就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五作为丹蚩众人中最清醒的一个,他略一低头,有了一丝的犹豫,然后拍马就走了。李承鄞他当然会犹豫,因为这时候的他还处于心地还叫良善的前期,不会为了权力、为了占有小枫无所顾忌地为非作歹,但是他也不会因为这一瞬的犹豫而放弃他屠戮丹蚩铁骑的计划,这件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
在原著小说中,其实书鄞也是一个在做一件恶事之前,也会犹豫一瞬的人,反倒是剧鄞,到了后面才叫为了权力魔怔了,逼得他的亲生父亲中风。很明显的地方就是,书鄞他在赐死赵良娣之前,赵良娣一直想要见一见他,于是书鄞便来见这个他骗了她三年的女人最后一面了。书鄞甚至还会叫侍从准备赵良娣喜欢吃的菜,与赵良娣一起吃了最后一顿晚饭。赵良娣知道书鄞是来赐死她的,她明明见到桌案上有酒,还是问书鄞,“有没有酒?”这代表着赵良娣性情倔强,她宁可是主动求死。书鄞听了赵良娣这么问他,就犹豫了一下下,但是真的只有一息而已,他就拍了拍手,在外面听吩咐的小黄门立刻奉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鸩酒,赵良娣一饮而尽。
书鄞为什么非要赐死赵良娣呢?直接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赵良娣曾经用绪娘的死来嫁祸他心爱的太子妃,更深层的原因应该是书鄞知道了赵良娣的母家曾经在小枫落单的时候,派杀手扮成陛下的神武军刺杀她的事,书鄞怎么忍得了这个?为了权力,为了小枫,他把赵家连根拔起,又亲手刺死了赵良娣。但是,他任由赵良娣毒死绪娘的时候,小枫可曾经来找过他,希望他能见绪娘最后一面,李承鄞与小枫怄气,并没有去,就算他不和小枫怄气,我觉得他也不会去,因为他早就摆脱了自己对绪娘模糊背影的迷恋,爱上了真正的小枫。可是书鄞还是亲自来送了赵良娣最后一程,甚至还犹豫了一瞬,这些都暗示了书鄞对赵良娣的情意。他也知道,赵良娣被他利用,很可怜,但是也比不上小枫要紧。
伊莫延见到小五往那个中原将军那里去了,大吃一惊,立刻叫道,“小五,回来。”然后骑马便追了上来,惟恐小五出意外,惹得小枫伤心。
从伊莫延的这个反应中,可以推测出,赫失并不曾告诉伊莫延裴照曾经被小五带着施恩于己的事,若是伊莫延知道这个,他那么机灵,绝不会这么被动。至于赫失,则是没想这么多。
伊莫延和赫失一直在提醒小五不要过去,小心伏兵,小五在跑往裴照的半途中,又停下了马,回头看了一眼,代表着小五他又犹豫了一下。小五知道,为了小枫,伊莫延和赫失对自己是真心相待的,他也觉得对不起马上就会丧命于此的伊莫延和赫失。
这时候的李承鄞,和后期一直强令裴照射杀顾剑的李承鄞是完全不同的,那个时候的他,为了占有小枫,为了发泄他对顾小五的嫉妒和他在小枫那里受的冷眼,可是没犹豫过,他越过裴照直接下令护卫他的羽林郎,对顾剑放箭,还丝毫不顾念阿渡的死活。小枫给他跪下苦苦哀求,让他饶阿渡一命,李承鄞在觉得顾剑必死无疑的时候,才举了举手,示意可以放过被顾剑护在身后的阿渡,裴照见到太子的举手,才立刻下令羽林郎住手的。
小五虽然回头看了一眼,但他很快就平复好了情绪,又打马回头,跑到裴照那里去了。裴照的亲兵当然认得五皇子,他们立刻给五皇子让开了路,让五皇子顺利来到了他们的主帅身边。
裴照双手奉上了五皇子的钢盔,五皇子则很随意地单手接了过来,戴在了头上,然后,五皇子以自己与小枫的婚服为底,现穿上了屠灭丹蚩的甲胄。此处有1个细节,那就是,五皇子为了能穿上甲胄,把他与小枫成婚的丹蚩婚服最外面的那件皮袍子脱去了,这样一来,小枫给他系上去的那条腰带也就失去了意义,系不住了。至此,为了战事,为了小枫的性命,五皇子舍弃了小枫刚刚给他系上去的新娘的腰带(象征着小枫与小五的爱情),舍弃了他一直以来在丹蚩假扮的顾小五的身份,正式蜕变为李承鄞。从这一刻开始,顾小五真正地死去了,在丹蚩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叫李承鄞。
裴照其实非常懂五皇子的心思,他明白,五皇子对小枫的爱情,他甚至为了小枫去猎杀白眼狼王,让自己身犯险境,被白眼狼王咬着腿从马上拖下来,差点死去。所以,裴照应该一直在担心,担心五皇子万一要是没来,他该怎么办;所以,裴照在见到五皇子来到自己旁边,双手奉上五皇子的钢盔时,才这样地惴惴不安,一脸凝重地、不错眼地瞧着五皇子。
李承鄞又何尝不知道裴照的心思呢?刚刚的他,明明就挣扎过,在心中做过一番取舍,舍掉了伊莫延和赫失的性命,以希图留住小枫和铁达尔王的性命;舍掉他与小枫甜蜜的、没有负罪与背叛的爱情,以求得与小枫名正言顺的婚约,和小枫为了母族再也不能离开自己的能力。于是,李承鄞面色沉重地接过了这钢盔,慢慢地戴在了头上,亲手杀死了顾小五。
伊莫延和赫失见到这样的顾小五,当然就明白了,他们是被顾小五骗了,非但他们被顾小五骗了,就连顾小五对小枫的感情都是假的,小枫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屠灭丹蚩的棋子,他真的是豊朝的细作,被派来对付积怨已久的丹蚩的。顾小五临阵倒戈而去,铁达尔王和小枫在他们的后方,岂不是要死在豊朝的铁蹄之下?
五皇子不见了,他身份贵重,自然不会身先士卒在前线厮杀。裴照举手示意,他的部下和朔博的骑兵立刻放箭,一时之间黑箭密集如蝗雨,仿佛天上的星星全都砸了下来,射倒了被五皇子带来的这群丹蚩骑兵。
心中充斥着对顾小五怒气的伊莫延,在躲过了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后,一边高喊着顾小五的名字,一边就带着这受了重创的丹蚩士兵冲了上来。柴牧一早就设计好了的毒死丹蚩坐骑的计谋生效了,那些躲过箭雨的丹蚩士兵,也失去了战马,只能被豊朝与朔博的骑兵踩在脚下,战斗力大打折扣。
裴照作为五皇子最信任的属下,还是这队豊朝骑兵名义上的主帅,他当然会为自己的主君身先士卒了,裴照及时示意手下冲锋,然后与朔博骑兵一起,杀入无马可骑的丹蚩兵士之中。失去战马的丹蚩三万前锋本身就挡不住裴照的数万兵甲,再加上朔博骑兵的助力,裴照很容易地就杀出了一条血路,踏着丹蚩人的尸首,去包抄左谷蠡王手下的三万骑兵了。
裴照对李承鄞,一向是忠心耿耿的。后来李承鄞要射杀顾剑,裴照虽然心里不忍心,但是他也还是很好地执行了李承鄞的计划——先利用阿渡把顾剑引开,然后把小枫带回太子的身边,以保证太子妃会毫发无损这个结果。在把小枫送走以后,裴照又及时示意顾剑,不要再往里走自投罗网了。顾剑不肯,裴照才从更近便的小路上回到了占据制高点的太子身边,准备执行太子射杀顾剑的命令。
裴照虽然喜欢小枫,但是从来不曾奢望小枫也喜欢他,也从来不曾妄想过小枫会和他在一起。裴照明白太子对小枫的情意,也明白太子妃为了太子不喜欢她而难过的心境,他才那样地为李承鄞辨白,书里面,裴照主动告诉小枫李承鄞火烧承天门的事,以求得太子妃回到东宫、让太子达成与挚爱长相厮守这个愿望;电视剧里面,裴照是劝导小枫为了西州都应该不要那么任性了,应该安心待在太子的身边才是,这既是成全李承鄞,也是成全小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