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盼年的节奏中,糊墙,也是无法忘却的回忆。而“窝子纸”这个词,虽几经封存,但仍是一段呼之欲出的老故事。
小年后扫房,然后就开始准备糊墙了。糊墙既不能早,也不能晚了。早了怕熏黑,过年就不亮堂了,晚了,会在年底那两天手忙脚乱。
普通级别的糊墙,一般是用报纸,或者杂志的书纸,糊完也整整齐齐,亮亮堂堂。最普通的,把孩子这一年的课本等杂七杂八的纸凑一凑,包括平时攒的烟盒,糖纸,小人书,想方设法糊得美观好看,家里也焕然一新,心情也敞亮舒畅。高级一点的,就是“窝子纸”了。
那时“窝子纸”一般都是蓝或者粉色居多,也有红色,糊的时候对接好图案,全部糊完,整个屋子就会形成统一完整的图案,就像现在的三维立体一样。
首先打上一大盆浆糊,浆糊也是有讲究的,稀了没有黏度,干了又不好刷,所以要干稀适中。摆上一个方桌,用苞米叶子扎一个刷子,糊墙就开始了。
糊墙的分工也很讲究,我那时一般都是刷浆糊的,不能小瞧啊,这应该也算一个技术活呢。如果刷得不细心,浆糊刷的不全,就会影响糊纸的那道工序的质量,会沾不上,也会弄坏纸,浪费了。我把刷好的纸,递给三哥,他再递给传递的六姐,大姐是最后一个糊的人。
姐那道工序是最有含金量的。
手里拿一把炕笤帚,把纸对好后,迅速地用笤帚一扫。说得好像很简单,做起来就很不容易。首先图案对好,不是对一条边,要对两条边,既不能歪,也不能褶皱,要既整齐又平整。糊墙的时候还好些,最起码位置低,视线好。糊棚的时候就不容易,脚底下站着桌子摞凳子,高且又不稳,这时就要加一个人把着安全些。要仰着头,低了够不着,高了没法糊。总之既辛苦又不容易。
这就开始体现出一个生产线的完美配合了。注意力都要集中,否则就会出现流水断档的时候。
我要看着姐,刷早了浆糊就干了,刷晚了,几个人都在等我。递纸的人也要小心,不能折了,不能把浆糊那面粘在一起,还不能弄坏了,坏一点就对不上图案,就浪费一张纸。递到姐手里也要注意,要给她一个顺手,舒服的方向,否则她在上面会更不好弄。
两间房大约都要糊两三天,晚上换上一个大灯泡,屋里通亮通亮的,心情也跟着亮起来。
记得有一年,父亲买回一本旧的明星挂历和几本大众电影。这一下我们都不淡定了,先是翻来覆去地看,糊的时候也看,气得大姐在上面不停地喊。挂历一张挨一张地贴成一排,看着谁心情都好,几乎那心情好了一整年。
父亲那时看着那些女明星说:“谁家要是有这么几个大姑娘多好。”
我当时还顶了回去:“要是不省心,也是够爹妈呛!”
父亲当时就看着我,笑得好开心,夸我说得好。他的笑声洪钟一样,我那时十岁,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屋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现在想想,在辞旧迎新的过程中,因为一年一次的糊墙,家里旧貌换新颜,就像我们除夕换上的新衣服一样,心情也焕然一新,心情舒畅,一年都敞亮。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不止糊墙被淘汰了,连“糊墙”这个词也躺在经年的记忆里了。
如今不用糊墙了,楼房越来越宽敞,墙壁在装潢中设计得瞠目结舌。可是,每年在年的进程中,我依然常常思念,扫房,糊墙,贴年画的童年记忆。那是我与父母家人,在一起的最美好,最快乐,也是最无法忘却的时光。
糊墙的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所有的心情都在窝子纸里绽放,然后,盯着那个150瓦的大灯泡,想着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