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是,袁世凯招募新兵时,注重的是身体,而张之洞注重的是头脑。
袁世凯招兵,唯一的条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来当兵,是为打仗,而不是为思考的;而张之洞的新军,一边打仗一边思考,思考着思考着,他的枪口就转过来了。未来在辛亥革命章节中,我们会看到灭亡大清的,就是张之洞训练的这帮新军。
在小站这支新建陆军中,袁世凯最看中的就是团队,随着事态的发展,我们会越来越多地看到,袁世凯确实是一个情商超高的人,上至慈禧太后、李鸿章和朝中的那些亲贵们,下至他军中的一大帮兄弟,个个都被他感动过,拿做人的成功来说,整个晚清和民国初年,如果把他排在第二,就没人敢说是第一。
但过于倚重所谓的“术”,而缺乏内心的真诚,最终也会输在这上面。楚共王所谓“恃艺者,必以艺亡”,放在袁世凯身上也是很合适的。
而袁世凯正是靠着他笼络人心之“术”,在他周围纠集起了无比庞大的北洋集团。他能爬到人生的至高点,缘于这个“术”字,最后一败涂地,忧惧而死,也是缘于这个“术”字。
在这个团队中,我们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虽然他们现在可能还是默默无闻的人(包括袁世凯也远没有到达人生的顶点),但不久之后,这些人会变得光彩夺目,使近代中国因之更为精彩。
袁世凯初到天津的时候,苦于身边都是一些粗人,没有文化人撑场面,于是把自己的结拜大哥徐世昌拉下了水。
徐世昌很早就和袁世凯认识,那个时候,徐是个家无隔夜粮的穷书生,而袁世凯则是个挥金如土的官二代。袁世凯看中了徐世昌的风度、才华和眼光,徐世昌看中了袁世凯的抱负、决断和高度,两人一拍即合,结为八拜之交。后来徐世昌进京赶考没有路费,还是袁世凯慷慨相助了一百两银子。
徐世昌考中了进士,但既没有钱跑关系,也不懂得如何讨好上司,就在清水衙门翰林院当了多年的黑翰林(没有外放的机会,指毫无前途的翰林),穷得都要当裤子了;而袁世凯在朝鲜待了十二年,傍上了李鸿章这颗参天大树,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在小站开全国风气之先,编练陆军,全国瞩目,红得发紫。
急需笔杆子的袁世凯想起了这位在翰林院枯坐的老哥,想请他来做自己的高参。
对于翰林来说,虽然清贫,但名誉极高,如果外放当一个普通的地方官,虽然有许多好处拿,但对于很多志存高远的翰林来说,宁可不去,更不要说到小站来和一帮粗俗无礼的丘八老爷们混在一起。一般的翰林想都不敢想,那是相当丢脸的事。
但徐世昌二话没说就来了。
徐世昌很清楚,照这个样子的冷板凳坐下去,别说入阁拜相了,恐怕到退休时,也只是个六七品的小官。而到袁世凯这里,兵权在握,国家正值多事之秋,立功机会多多,说不定将来能以军功博得封侯拜相也说不定呢,中兴四大名臣曾、左、李、胡,哪个不是书生带兵呢!
徐世昌有极为聪明睿智的头脑,眼光极其精准,战略判断能力超一流。事实证明,这绝不是他第一次选择,而每次选择,都能让他面临全新的机会。我非常乐意把水晶球这个词送给这位徐世昌兄,因为水晶球滑,而徐世昌就是个大滑头;水晶球又可能预见未来,这也正是徐世昌的拿手好戏。
袁世凯对于徐世昌的到来,喜出望外,从此两人相依为命,直到袁世凯病死。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两个人的友谊是真诚的。可以说,袁世凯身边唯一没有背叛过,至少是没有给他添过堵的人,恐怕就是徐世昌,管鲍之交不敢说,挚友两个字是敢当的。
除了徐世昌之外,袁世凯在小站期间网罗的人才里,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人物,应该就是北洋三杰了。
要说北洋三杰,不得不提的一个人是荫昌。
荫昌是满人,一个典型的顽主,一个官僚中的奇葩。他的最大特点就是爱玩,喜欢唱戏,是超级票友,喜欢书法,水平很高。但这位潇洒飘逸的旗人是典型的不务正业。他在京师同文馆德语专业毕业,德语基本不会说;几经努力,作为德语翻译随人出使德国,没法进行日常的德语交流;七年之后,荫昌再度被派往德国,德语仍然不行——他应该是史上最没语言天赋、最悲摧的职业翻译。
虽说水平不高,但在那个翻译人才奇缺的年代,荫昌也算是奇货可居了。后来直督李鸿章在天津创办武备学堂,他投入李鸿章门下,成为天津武备学堂的教官,因为表现出色,一路晋升,直至出任天津武备学堂的督办(校董)。
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编练新军,问荫昌有没有好的军事人才推荐,荫昌很给力,一口气推荐了四个: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梁华殿。
荫昌尽管做翻译不行,打仗不行,但这次给袁世凯推荐人才却是独具慧眼,这四人堪称当时中国最具有成长力的潜力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