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的窗帘拉得半开，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光影。林薇坐在床边，手里摩挲着外婆留下的铜制印章，“薇”字的纹路被指尖反复蹭过，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从咖啡馆回来后，她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望着窗外掠过的飞鸟发呆，眼底的红血丝还没完全褪去。
我把刚买的热奶茶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先喝点热的吧，医生说你今天得少思虑，不然肺功能又该不稳定了。”她转过头，扯出个浅浅的笑，接过奶茶时指尖有些发凉：“晓妍，你说那个神秘人发的短信是真的吗？城南巷弄三号，真的有‘老物件阁’？”
这个问题，我也答不上来。昨晚我反复查了城南的地图，巷弄三号的位置标注的是一片拆迁区，只有几间破旧的老房子还没推倒，网上更是连半点“老物件阁”的信息都搜不到。可那个陌生电话里的声音，低沉又笃定，提到林军隐瞒真相时的语气，不像是编造出来的。
“不管是真是假，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不过咱们得小心点，林军肯定不会同意你去，要是被他发现了……”话没说完，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周慧端着一碗小米粥走进来，听到我们的对话，脚步顿了一下。
“你们要去城南？”她把粥碗放在桌上，眼神落在林薇脸上，带着几分担忧，“薇薇，你爸昨天跟我说了，他已经托了所有认识的朋友查‘老物件阁’，都说没有这家店，赵磊就是个骗子，你别再跟着瞎掺和了。”
林薇握着印章的手紧了紧，抬头看向周慧：“妈，可那个神秘人为什么要给我发短信？他还说爸早就知道真相，故意瞒着我。外婆的莲花瓷瓶要是真的在那里，我不能不去找。”
周慧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她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米粒沉在碗底，半天没吭声。我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突然想起昨天在咖啡馆，她看到外婆和初恋的照片时，那种震惊又带着愧疚的神情——或许，她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薇的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从赵磊出现到现在，你和爸总是躲躲闪闪的，要是外婆的事真有隐情，你们告诉我好不好？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承受得住。”
周慧的眼圈慢慢红了，她放下勺子，伸手握住林薇的手：“薇薇，妈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当年的事太复杂了，你外婆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我，不让我把这些糟心事告诉你，怕影响你。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他怕你知道真相后，心里会有疙瘩。”
“可真相就是真相，再怎么瞒，也总有被揭开的一天。”林薇的眼泪掉了下来，滴在印章上，“我想知道外婆当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想把她的瓷瓶找回来，这有错吗？”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林军的脚步声，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推开门看到我们的样子，皱了皱眉：“怎么又哭了？医生不是说不能情绪激动吗？”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鸡汤，“我让食堂特意炖的，你多喝点，补补身体。”
林薇没接他递过来的勺子，只是看着他：“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外婆的初恋陷害了赵磊？是不是也知道‘老物件阁’在哪里？”
林军的动作僵住了，勺子悬在半空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听谁说的？是不是那个骗子赵磊跟你胡说八道的？我早就跟你说了，他的话不能信！”
“不是赵磊，是一个神秘人给我发了短信，还打了电话。”林薇拿出手机，把短信递给林军，“他说‘老物件阁’在城南巷弄三号，明天上午十点开门，还让我别告诉你。爸，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军接过手机，看着短信内容，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沉默了半天，突然把手机摔在桌上，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那个什么神秘人就是在挑拨离间！你要是敢去城南，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林薇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真相？外婆的瓷瓶对你来说就这么不重要吗？”
“重要！怎么不重要！”林军突然吼了一声，眼眶也红了，“那个瓷瓶是你外婆的命！当年我就是因为没护住它，才被你外婆骂了好几天！我怎么不想找回来？可找回来又能怎么样？只会让你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周慧赶紧拉住林军的胳膊：“你别跟孩子发脾气，有话好好说。”她转过头，看着林薇，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薇薇，妈跟你说。其实你爸早就知道‘老物件阁’，也知道莲花瓷瓶在那里，只是他一直没告诉你。”
林薇愣住了，我也吃了一惊——原来林军真的在隐瞒真相。
“当年你外婆走后，你爸就一直在找那个瓷瓶，找了整整十年，才查到在‘老物件阁’。”周慧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可那家店的老板脾气古怪，说什么都不肯卖，还说除非有你外婆的亲手印章，不然就算出再多钱也没用。你爸没办法，只能每年都去看一次，想着总有一天能把瓷瓶赎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薇看着林军，声音里满是委屈，“我要是早知道，早就拿着外婆的印章去了，说不定早就把瓷瓶拿回来了。”
林军叹了口气，蹲在林薇面前，握住她的手：“薇薇，爸不是故意要瞒你。那家店的老板跟你外婆的初恋是老相识，当年就是他帮着把瓷瓶藏起来的。他跟我说，要是让你知道了这些事，肯定会去找他理论，可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怕你跟他起冲突，再把事情闹大。而且……而且你外婆的初恋临终前跟我道歉，说当年是他一时糊涂，害了所有人，让我别再追究了，也别告诉你这些事，怕影响你的生活。”
林薇的眼泪慢慢止住了，她看着林军，又看了看周慧：“所以那个神秘人说的是真的？你早就知道真相，只是一直瞒着我。那赵磊呢？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赵磊当年确实是被冤枉的，”林军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外婆的初恋后来跟我承认了，是他偷了店里的积蓄，卖了瓷瓶，还把所有责任推给了赵磊。赵磊出国后，他一直派人盯着，不让赵磊回来。直到他去世前，才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我，还让我帮他跟赵磊道歉。”
“那赵磊为什么要编谎话，说他找到了交易记录，还说他攒了钱要帮我赎瓷瓶？”林薇不解地问。
“可能是他太想弥补了吧，”周慧叹了口气，“他离开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愧疚，想帮你做点什么，可又没钱，只能编些谎话。不过他也没坏心眼，昨天警察问过他了，他说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目的，警察已经把他放了。”
林薇沉默了半天，突然拿起桌上的印章，看着我说：“晓妍，明天咱们还是去‘老物件阁’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想亲自去看看，拿着外婆的印章，跟老板好好谈谈，说不定他会愿意把瓷瓶卖给我。”
林军还想说什么，却被周慧拉住了。她点了点头：“好，妈陪你去。不过咱们得小心点，别跟老板起冲突，好好说。”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和林薇、周慧趁着林军去买早餐的功夫，偷偷出了医院，打了辆车往城南赶。车子越往南走，周围的房子就越破旧，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风一吹，卷起漫天的尘土。
到了巷弄三号，眼前是一间低矮的老房子，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老物件阁”三个字，字迹模糊，像是有些年头了。房子的门是木制的，上面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响声。
店里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货架上摆满了各种老物件，有瓷器、玉器、还有一些旧书和字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柜台后面，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一本旧书，听到我们进来的声音，慢慢抬起头。
“你们找谁？”老人的声音很沙哑，眼神落在林薇手里的印章上，顿了一下。
林薇深吸一口气，走到柜台前，把印章放在桌上：“爷爷，我是林秀兰的外孙女，我叫林薇。这是我外婆的印章，我想跟您谈谈那只莲花瓷瓶的事。”
老人拿起印章，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林薇，眼神里满是复杂：“你外婆……她还好吗？”
“我外婆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林薇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去世前，一直惦记着这只瓷瓶，我想把它赎回来，完成她的心愿。”
老人沉默了半天，慢慢站起身，从柜台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只洁白的莲花瓷瓶——瓷瓶的花瓣层层叠叠，上面还带着淡淡的粉色，瓶底刻着一个小小的“兰”字，正是外婆的名字。
林薇看到瓷瓶，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就是它！这就是外婆的莲花瓷瓶！”
老人把锦盒递给林薇，叹了口气：“这只瓷瓶放在我这里三十多年了，你外婆的初恋当年把它交给我时，说一定要好好保管，等有一天，让她的后人来取。他去世前还跟我说，要是你来了，就把瓷瓶还给你，不用收钱。”
林薇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抱着，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她看着瓷瓶，又看了看老人：“爷爷，谢谢您。我外婆要是知道瓷瓶回来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老人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欣慰：“你外婆是个好人，当年她做的陶艺，是这一带最好的。可惜啊，当年的事，让她受了太多委屈。现在瓷瓶回到你手里，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我们跟老人道谢后，抱着瓷瓶走出了“老物件阁”。阳光照在瓷瓶上，泛着柔和的光泽，林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在我们准备打车回医院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赵磊。
“晓妍小姐，你们是不是已经拿到瓷瓶了？”赵磊的声音很激动，“我昨天从警察局出来后，就一直想跟你们道歉，可又怕林军先生生气。我知道我之前编了谎话，对不起，我只是太想帮薇薇了。”
“我们已经拿到瓷瓶了，”我看了看身边的林薇，“薇薇说，谢谢你的心意，虽然你编了谎话，但她知道你没有坏心眼。”
“太好了，太好了！”赵磊的声音里满是欣慰，“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当年你外婆的初恋还留下了一个盒子，里面有他写给你外婆的道歉信，还有一些关于陶艺的笔记，他说要是瓷瓶回到你们手里，就把这个盒子交给你们。盒子现在在我这里，我可以送过去。”
林薇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在城南，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过来找我们。”
挂了电话后，林薇抱着瓷瓶，脸上满是期待：“晓妍，你说外婆看到这些道歉信，会不会原谅他？”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瓷瓶回来了，还有外婆的笔记，你以后可以跟着笔记学陶艺，完成外婆当年没完成的梦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们面前，车窗慢慢降下，露出了林军的脸。他看着我们手里的瓷瓶，又看了看林薇，脸色有些复杂：“你们还是来了。”
林薇愣了一下，赶紧抱着瓷瓶走到车边：“爸，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
“好了，别说了，”林军打断她的话，打开车门，“上车吧，外面风大，别冻着了。瓷瓶找回来就好，爸不怪你们。”
林薇惊喜地看着林军，赶紧拉着我上了车。车子往医院的方向开去，林薇抱着瓷瓶，一会儿看看瓷瓶，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我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原以为这场风波会很复杂，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就解决了。
可就在车子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我的手机突然又收到一条短信，还是那个神秘人发来的：“瓷瓶回来了，但事情还没结束。赵磊手里的盒子里，藏着你外婆当年去世的真相，小心赵磊，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赵磊手里的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外婆当年去世的真相，难道还有隐情？我看着身边开心的林薇，又看了看前面开车的林军，突然觉得，这场围绕着莲花瓷瓶的风波，或许真的没有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