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奶奶
白边鞋吃过的雪，遍及了腰杆
爬上佝偻肩，倚靠倥偬的身影
一整个冬天，我都在用门前那棵核桃树
照着它生前的样子，堆一个雪人
堆一簇枯叶吧，可有一叶像奶奶的脸？
堆一捆臂弯吧，可有一节像奶奶的肢解？
要不
堆我
堆我的心肌，堆我的血管
堆我终一粗糙虔诚的心跳
就能
堆出她融化之前慈祥的亲抚
堆出她融化之前勤勤恳恳的平生
……
05年，奶奶在地底
每个十月，最怕潮气的雨
滴漏到她的白边鞋上
爬上她脆弱的面容
啃噬，满是疯狂
我嘶喊不息，任一时刻
但她不说话，她很久无人说话
已经不会说人间的话
仅我知道，她是在注视我的
她注视着我，想起什么，就拍拍肩，拧拧鞋
造一造动静，掏出灌着满是孤独的水珠
于是
掏出的大滚晶莹
变成挤落到我头上
那持续了十二年的大雪
让我堆了十二年的雪人
十二年了，至始至终
仍旧没有触及到的温暖
是你
……
那就
再堆一簇枯叶吧，应该会有一叶像奶奶的脸
再堆一捆臂弯吧，应该会有一节像奶奶的肢解
要不
堆我吧
……
奶奶
我的眼泪很不够用
不像你念我时的盈雪扬纷
每次想你都省着哭
初春来临时
我及我的雪人
多希望
十二年了
能有一场雪
融化枯叶，臂弯，甚至可以融化生与死的界限
融通一条路
两两相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