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一场疫情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每一个人的生活。传统春节,本该走亲访友、逛街聚餐旅游出行的高峰时节,被“不出门、不聚餐、不访友……”等口号给吓回原点。广州前所未有的安静,路面前所未有的通畅,当然,生活也是前所未有的不方便。转眼间,2个月过去了,又是一年清明。
清明,祭奠祖先,缅怀先烈的节日。在我的历史意识长河里,缅怀先列的成分浓于祭奠先人。直到爷爷病逝后,我与清明才有了一个约定,而这个约定却是那么的身不由己。
去年清明,青青准备参加专业比武,涵涵寄养里山姥姥家,放假回去陪陪她成了我最心切的事,也顺程祭奠了那些素不相识的先人。
打从大学毕业,心心念清明抽空回家看看离开甚久的爷爷,而这个计划一年推一年,今年刚好第十年。本想着今年肯定能回去,却又碰上了疫情,如今还在单位隔离观察,又不得不往后推了推。
爷爷,是我这辈子最亲密的老人。高挑的身材,一身素色老人装,戴着黑色尼绒圆边帽,骑着深蓝色人力三轮,憨厚的笑容露出那口亮得反光的铜牙,还有那双异于常人的大耳朵,就像一个帽架硬顶顶的撑起了尼绒帽,亲和力十足。
爷爷出生在革命年代,家里供不起学,兄弟姐妹9人,他排行老二,只上过三晚夜校,就开始跟在祖爷爷身后穿街走巷做买卖。他不识字不懂国语,只习得一些简单潮语贤文,但就是记得牢靠,这也自然就成为他一辈子闲时的谈资了。
爷爷没文化,但上天却给了他一颗灵活的脑袋。名字不会写,他就给自己刻了个签名章,如今回想,他小心翼翼侍候那枚印章的场景仍清晰在目;数字不会写,却算得好账,做了一辈子小本卖买。
爷爷人品很好,好酒但从不酗酒,爱财却从不赌博。他用勤劳的双手塑造他自食其力的一生。在我很小时候,他离开家到几公里开外的永新村帮表叔看门,为了多挣点外快,兼并纸品装卸。从那以后,到永新看爷爷成为了我和哥哥近十年假期的期待。现在回忆起来,仍然感到那位表叔并不友好,虽然没有具体的表现,但小时候感觉很是强烈,惟一好的就是他厂里有时会有电动沙滩车类似的高档玩具,爷爷常常趁没人时搬出来给我们兄弟玩。而在那近十年里,记忆最深的莫过于我和爷爷喝酒。俗话话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是我4岁那年,爷爷和往常一样下班做饭后,摆着小板凳在工厂门口和我们一起吃晚饭,由于好奇心作祟 ,我嚷嚷着要喝酒,没等爷爷倒完,一整碗纯酿米酒开喉直下,随后和哥哥一起跑开玩去了。还没等爷爷小酌完,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直冲脑门,我哭喊着爸妈。爷爷又是喂糖水,又是打电话叫车,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找到车把我们两兄弟送回家。我想爷爷那次肯定是受惊了。如果此时完全记不起爷爷当时的神情,不如说当时压根就没关注。打此以后,爷爷给了我一个绰号——鲁智深。
和爷爷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虽然不少,但是很琐碎,没有成篇成章,只有点滴只影,多半都是伴随着日常生活进行。爷爷性子很急,但很少对我们兄弟两发脾气,记忆中仅有一次,那是爷爷已辞去工作回归家庭的一天下午,我和爷爷一起卖纸箱子,不知具体因为什么具体细节和收废品的大叔没有谈妥,爷爷急得直骂我,当时的我感到特别委屈反口对他一顿骂,边哭边骂,邻里和过往的人都以为发生什么事。回想起来是那么的好笑,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爷爷回归家庭后,挑起了家里大厨的活儿,他没有什么爱好,买菜做饭,喝口小酒成为了他每天的乐事。虽然大家有时会嫌弃菜不合味,但也很珍惜他的劳动付出,假如能再吃上一口……。二十年过去了,显然记不起他拿手好菜的味道,但却忘不了炎炎夏日里他满头大汗从厨房走出来的情景。那时我还在念小学初中。
可是好景并没有多长,72岁那年,爷爷被诊断出食道癌,做手术、打吊针、吃苦药,5年的病魔把他从一百四十多斤的个头折磨剩九十多斤。而我能做的就是放学放假陪着他。那付蜷缩在老木床上瘦骨嶙峋的佝偻样,至今难忘,却让人不曾愿意多想。
爷爷的一生,苦比乐多,汗比泪多,活比钱多。他走后这些年,每每和父亲、哥哥提起,总会叹息他走的不是时候。以前家里很少人喝酒,也不存酒,他独自一人不是喝着那本地粮食精,就是双庄+杜康。如今父亲也老了,我们也都成家立业,有人陪他喝了,他却不在了。这大概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吧!
虽然我们深谙这些道理,但在物欲横流的现实生活中,仍难摆脱这样的死循环。也许,人者,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