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深圳福田上沙村某路边摊米粉店。
“老子驱车一百多公里过来看你,你就请老子吃这个东西?” 我嘴上埋怨,心里却无所谓。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我愿意陪着吃路边摊的人。
坐在我对面的是何济帆,在我众多的狐朋狗友当中,他算是少有的正经人,工作体面,智商奇高。高中的时候连续睡了三年的大觉,期末考试从来没有进过班级前二十名。却在高考时异军突起,跟班长双双考进江城大学。毕业以后去了一家著名的互联网公司做金融服务的算法设计。
“老板,每个米粉加两个煎蛋!”这家伙大声喊道。
等米粉上桌,两人狼吞虎咽,直到喝掉最后一口汤,无比满足。
“老子可以陪你吃路边摊,但是如果就这么结束了,老子跟你翻脸”
“走,跟我去喝两杯”
“这还差不多,就去Marry酒吧”
凌晨3点,深圳Coco park, Marry酒吧,音乐爆炸,群魔乱舞。
如果关掉音乐,再看这帮人,你就能完美的诠释逗逼这个词。何济帆眼神呆滞,强装清醒地嘟囔。
说吧,磨叽一整晚了,是老婆偷人?还是小三怀孕?我喝完杯中剩下不多的芝华士。
这家伙也没理我,突然高喊:服务员,给我来个煎蛋!
靠,你当自己是在路边摊吃米粉呢,还可以加煎蛋。还好音乐声够大,没有人去搭理一个喝醉酒说胡话的人。
他闭着眼睛,摇晃着右手,继续说道:你知道最好吃的最有营养的食物是什么吗?
我默不做声,只是听他胡言乱语。
“是煎蛋,你知道吗,是煎蛋!”
说到这里,他突然嚎啕大哭。我见过很多女人哭,特别是那些我亏欠过的女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如此不加掩饰,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边嚎着,边抽风似的吼一句:是煎蛋!煎蛋!
音乐持续轰炸,淹没了这个男人的呐喊。
第二天,我才知道,就在昨天,他的姥姥过世了。肝癌晚期,最后一个多星期完全不能进食,全身水肿,在病痛的折磨中离世。何济帆五岁之前都在姥姥家度过,那个时候因为地处偏僻,生活条件艰苦,正值壮年的两个舅舅只能吃上苞米饭。只有何济帆可以吃上姥姥亲手煎的鸡蛋。可是鸡也不是每天都会下蛋,有时候几天吃不上鸡蛋了,小济帆就自己钻鸡窝去掏。姥姥心疼孙子,实在没办法了,就拿上家里的苞米口粮去跟邻居家换一个鸡蛋。他不曾知道,因为换这一个鸡蛋,可能全家人都会挨一顿饿。
对于食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爱。以至于有的人,在尝到自己极爱的食物的时候,手舞足蹈,泪流满面,颤栗不止。就像星爷电影里面的那一碗黯然销魂饭。
何济帆偏爱煎蛋,一直固执的认为煎蛋就是世界上最有营养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