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吹断海风渔笛远



泉岛六月清晨的海风除了浓浓地咸味,还夹杂着一丝冷意,谨慎却又肆无忌惮地席卷着天地万物,从东吹到西,从北吹到南,好像飘忽不定,却又时远时近,吹打着红色房顶的破旧瓦片,凌虐着阁楼外晾晒的几件薄衫,带着片片飞舞的枯叶穿梭在小镇的大街小巷里,每经过一处,总惹得一串串五颜六色的贝壳风铃忍不住地轻声欢唱,悠扬的碰撞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飘荡在这个平静的小岛上,余音袅袅,歌声不绝,仿佛自天地万物萌芽时分它就已经存在,古往今来,从未离去,总是伴着黎明时逐渐消散的厚重雾气以它独特的方式唤醒着岛上一代又一代沉睡的灵魂。

沐嘉如往常一般,依旧在早晨六点钟准时起床,打开有些吱吱作响的蓝色大木门,披散着长发站倚着门框边静静地注视着远处的看似波澜不惊的海平面。

伴随着房后巷子里稀疏的脚步声与偶尔的交谈声,一轮红日从海面尽头冉冉升起,起先,只是一片照亮黑暗的鱼肚白,随着晕圈扩大,淡漠的灰白逐渐变成了姑娘脸上羞涩的潮红,慢慢的,慢慢的,太阳露出了半个轮廓,一瞬间,海面上泛起了流光溢彩,仿佛九天银河上织女手中的染带,随她轻轻一挥,便将色彩挥洒至整个人间,直至整轮红日跳出水面,温热的光线照在沐嘉的脸上,她才收回了目光,刚要转身,一缕长发却在此时被门上的木椽挂住,瞬间,一股刺痛感袭便全身,沐嘉抽出这几根被缠绕住的发丝,无声地笑了笑,似乎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这个习惯在不知不觉中已持续了将近五年,五年了,她的长发已不知剪过多少次,如今又到了及腰的位置。

就在沐嘉准备再次转身时,才看到窗下棕色长椅上那个熟睡的身影,在葱葱郁郁的绿萝藤叶的遮掩下,嘉沐先是看到一个红色的大书包,继而看见了书包旁边歪着的一个带着点亚麻色头发的脑袋,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好像被狂傲的海风引诱了,正在顺着它的方向飞动,看起来略微有些凌乱,不知是因为书包红的太耀眼,还是因为六月的海风确实是不太温暖,那张藏在木椅角落里的面庞在清晨阳光的轻抚下,有些病态的苍白,若有若无的呼吸险些让人捕捉不到。

“定又是半夜的火车拉来的,都怪小七不在,半夜都没有守店的人……”由于还没有到旅游旺季,小七不在,沐嘉又向来是不肯熬夜待客的人,因此这几天索性晚上熄了客厅的灯光,躲在楼上酣睡,不再迎客,只是可怜了这小丫头白白受了这半夜的凉风。沐嘉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那个身影走过去。

走到跟前,她才看清眼前这个女孩,一件淡绿色的短袖体恤加上一条暗蓝色的背带长裤,面朝椅背,整个人蜷缩成了一个婴儿的状态。沐嘉缓缓地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瘦弱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伸展着转过身来,一双睡眼惺忪的大眼睛似睁似闭,大概过了半分钟,猛地睁了开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轱辘坐起身来,四周张望了一番,好像在确定自己在哪儿,接着定了定身,才双手交叉着抱着已经冻了半夜的胳膊,嘴里喃喃道:

“好冷啊……”

沐嘉后退了两步,不禁觉得好笑,“都睡了半夜了这会儿才觉得冷,真是后知后觉……”

苏灼听到响动,才发现长椅边上还站着一个人,长发及腰,发梢打着卷儿,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套着一件鹅黄色的布衣外套,正微笑地看着她,莞尔的笑容使本来略微平凡的面庞多了一些说不出的韵味,苏灼脑海里马上浮现了之前背过的一句诗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继而又呆呆的看着她。

“小丫头,住宿吗?”直到沐嘉出声问话时,苏灼才回过神来。

“啊,是的,之前已经预定过房间了。”

“一个人啊,快进屋里来,在外边冻半晚上了吧,怎么不早点敲门呢?”

苏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笑,随手拿起红的大书包跟着她走进了屋内,进门前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木门上方的匾额,“逆行客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却又很快消失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街道两边葱郁的树叶缝隙,将斑驳陆离的光点铺洒在屋内墙角古老的书架上,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彩色的布艺沙发上,整齐的木桌板凳上,以及在空气中漂浮的的尘埃都被光线照地无所遁形,正在四处跳动躲藏着。窗台上的巴西木、文竹、绿萝一排排摆开,青绿色的叶子上,水亮亮的露珠正已不被发现的速度消失着,本在沐浴着阳光的叶子们们发现了四处逃逸的尘埃粒子的囧态,忍不住捂嘴偷笑着,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着。

苏灼一进到屋里边,视线就被这一幕柔和静谧的画面所吸引。

沐嘉看见苏灼的眼神,微微笑了一下。想到当初设计置办这一切时,可花费了她不少精力,当然,少不了小七的功劳,话说小七那小子这几天到底干嘛去了,沐嘉还记得几天前小七突然来找自己请假的时候,神色仿佛有些慌张,它也没来得及寻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算了,他回来再问吧。

想毕,沐嘉转过头对苏灼说道:

“怎么样,喜欢吗?身份证给我用一下吧,给你办一下登记入宿。”

苏灼听到声音才回过头来开始在大红书包里翻找着,将证件递给沐嘉。

沐嘉走进吧台,自顾自地在电脑前低头忙碌起来,苏灼,1993年……,看着苏灼身份证的信息,突然抬头看向她道: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苏灼看着沐嘉,诧异地点了点头。

一切办理完毕后,沐嘉便带着苏灼去找她的房间。苏灼预定的是一个四人间,由于她是第一个,所以现在房间里还没有其他人,一路上,苏灼看见房间走廊的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便利贴,显眼处更是一层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上边写着各种文字,还盖着逆行客栈的印章。

“这都是以前的客人留下的,一会儿放下东西,也可以来写下你的……” 沐嘉对她解释道。

穿过长长的走廊,苏灼到了她的房间,进门时,她抬头一看,看见门牌上写着四季青,心头划过一丝疑惑。

嘉沐将苏灼带到房间门口,转身将房卡交给她,说道:

“这就是你的房间了,里边有四个床位,你是第一个入住者,所以有优先选择的权利,你自己选吧,有事再找我。”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走进房间内,苏灼便开始认真观察起房间的布局摆设,室内主色调是青绿色加之以深蓝色的图案花纹勾勒其上,白色木窗四周的墙上挂着木质的相框,照片上是泉岛四季的景色,优美之中生机盎然。在窗户的下边放置着一个长长的木桌直抵墙的两侧,镂空的木环将其分为四部分,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纸笔以及四个颜色鲜艳的水杯,桌下四个圆润的木凳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站立着。紧靠着墙的两侧分别是两个木质的架子床,类似于校园宿舍的上下铺,每个床上都有着与水杯颜色相匹配的床帘悬挂着,隔离出了四个私人的小空间。苏灼选择了靠窗的深蓝色床铺,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景色,远处绿色树荫与红色房顶穿插着延伸到深蓝的海边……苏灼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美景,思绪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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