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3-15
我数着红菊花坠落的频率。
四十五瓣。比昨天少了两瓣。深红花冠旋转着砸在肩头时,会发出类似骨骼碎裂的闷响。这是我在环形实验楼前发现的第六个异常现象。
"同学,要迟到了哦。"穿米色针织衫的女生与我擦肩而过,她后颈第三块脊椎骨凸起的位置嵌着一朵红菊,花瓣边缘渗出粘稠的黑色汁液。我盯着她帆布鞋上的污渍,那些暗红斑块正缓缓膨胀,像一群吸饱血的寄生虫。
空气里有腐肉味。这是第七个异常。
实验楼外墙的瓷砖比上周多了三十七道裂痕,走廊尽头的窗户永远映着扭曲的倒影。我在生物教室门口驻足,标本罐里泡着的心脏表面爬满红菊花瓣,每片花瓣末端都连着一根跳动的血管。
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我转身时看见周晓晓右耳垂下的银质耳钉,那枚钉子正在锈蚀,猩红铁屑顺着她脖颈流进校服领口,"发什么呆呢?今天要交实验报告。"
**RRI AEEG VVII OO, xxa BLOOD VEIN**
**FLOOR. CRACKS, WINDLE BRICK, FALL**
**FALL HAZ RD Is, LIIA RIFT AHO Red**
**Red**
上课铃响了十七声。这是第八个异常。
粉笔灰在阴云下凝成血雾,化学老师的声音像被掐住喉咙的猫。我低头看课本,分子结构图在纸面上抽搐,化成无数纠缠的荆棘。窗外红菊花丛在狂风中投下锯齿状阴影,那些影子正沿着排水管向上攀爬。
"同学,请到天台核对数据。"
试管在我手中裂成蛛网。玻璃碎片坠落时,我听见云端传来笑声。咯。咯。黑板表面渗出沥青,公式与方程式正在沸腾,墨绿色底板上凸起密密麻麻的指节。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狂风嘶吼。
楼体在震颤中倾斜。我抓着栏杆看地砖裂成蛛网,红菊根系从缝隙中钻出,裹着水泥碎块的根须间嵌着半张人脸。周晓晓站在我身后啃苹果,咀嚼声里混着软骨碎裂的脆响。
"要试试吗?"她递来的果核里嵌着牙床,珐琅质上还粘着血丝。
实验楼外墙开始剥落。混凝土块坠入深渊,溅起的尘埃中浮着半颗眼球。我看见教室门后伸出无数手臂,他们的指甲缝里塞满红菊花粉,腕骨刺破皮肤支棱出来,像生锈的钢筋。
广播突然发出刺耳尖啸。电流声里有个机械女声在倒计时:"请立即到天台完成坠落实验。重复,高三年级的坠落实验将在十秒后启动——"
记忆像被扯断的保险绳。消毒水气味。监护仪刺耳的哀鸣。父亲攥着病危通知的手指节发白。我低头看腕带,住院编号正在渗血,墨迹在狂风中化为红菊花瓣。
实验楼天台边缘裂开豁口。无论我往哪个方向退,沾满黏液的运动鞋总会滑向深渊。藤蔓从地底暴起,上面挂满正在风化的校服。雨幕那头有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在招手,他的袖口像招魂幡裹住整片天空。
我摸到后腰处缝合的疤痕。原来医生们缝合这里时,早就把天台的坐标缝进了我的骨髓。
最后一双手贴上我的后背时,红菊花海在天台下方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