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单位化是思想管控的社会化,单位由人控制,人构成体制,构成环境,构成你生存的文化生态。与掌控者的矛盾,实际上也是和体制的矛盾。特殊时期,你反对单位领导其实就是反党反组织反社会,单位能不能包容你其实也是这个单位的掌控者能不能包容你。单位是个游泳池还是大海,其实也是由单位领导的胸怀决定的。
大作家汪曾祺的工作单位是北京京剧院。他一生写了很多著名的戏,也有很多其他作品。当年的样板戏《沙家浜》台词还是汪主笔的。因为受到江青的知遇之恩,后来受到反复审查,光各种交代材料就写了十几万字。
1997年5月18日,在八宝山向汪曾祺告别时,他的单位——北京京剧院开了一辆大轿车来,车上只坐了七个人,其中有三位工作人员。梁清廉感慨地说:“当时感觉真不是滋味,剧团来的人这么少。单位的年轻人不认识汪曾祺,可以理解,而那些老演员一个都没来。戏曲界功利主义,你一辈子都弄不懂。”
晚年时汪曾祺很少跟单位打交道,与呆了三十多年、尝尽辛酸的
剧团自我“割绝”。WG十年的梦幻般日子,似近似远,似真似假,他都疏于解释。去世前一年,《沙家滨》版权纠纷弄得心烦,他在电话中对采访的记者们大声嚷嚷一句话:“我无可奉告……”
辛弃疾在诗词中写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社会中的人总被时代的风气裹挟,他们趋利避害、趋炎附势的能力在各种动物中是最出色的。那些大人物们死后虽留名后世,活着的时候却在庸人掌控的世界上要遭遇那么多的尴尬甚至苦难,这是虚无还是上帝安排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