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③第伍句“题襟友”当指梁维枢,据前引有关慎可资料,则牧斋自可以此目之也。
④第七八两句谓河东君寄居慎可南京之雕陵庄。考北魏之恒州,唐改云州,北周移云州于常山,乃滹沱河北、太行山西,梁氏著籍之真定,亦即雕桥庄所在之地。真定固在滹沱河之北,“太行西”谓真定雕桥庄之西方为太行山。牧斋作此倒装句法者,所以步苏诗“西”字之原韵,读者不必拘泥地望之不合也。又疑“恒云”二字虽是地名,恐与程松圆所赋《絚云诗》之“絚云”有连。盖“恒”“絚”同韵,两音相近,或有双关之意。若果如此,岂牧斋于狱中困苦之时犹故作狡狯耶?一笑!
(3)诗意:1、2句,如苏武被囚窟室,(这里)白天也是凄冷,吹出树林之音的风,白日低垂。3、4句,如诬李孝逸有天命之荒谬,而人间不知何物为(大赦而立的)金鸡。5、6句,好在有肝肠以共的朋友,有血泪模糊为我担心的妻子。7、8句,柳夫人借居梁家,时时关心我何时回家。
4、第三首云:
(1)诗曰
纣绝阴天①鬼亦凄,波吒②声沸柝铃低。不闻西市曾牵犬③,浪说东城再斗鸡④。并命何当同石友⑤,呼囚谁与报章妻⑥。可怜长夜归俄顷⑦,坐待悠悠白日⑧西。
①曾注:纣绝阴天,《真诰 阐幽微》:罗酆山有六宫,第一宫名为纣绝阴天宫。人初死,皆先诣纣绝阴天宫中受事。
②曾注:波咤,《首楞严经》:二习相陵,故有咤咤、波波罗罗、青赤、白莲、寒冰等事。长水疏曰:咤波罗等,忍寒声也,即八寒地狱。
③曾注:牵犬,《史记 李斯传》:斯论斩,顾谓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④卿注:斗鸡,东坡《蒙恩责授黄州团练副使》诗: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⑤曾注:石友,《晋书 潘岳传》:岳被收,石崇已先在市,岳后至,曰:“可谓白首同所归”。岳《金谷》诗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乃成其谶。
⑥曾注:章妻,刘向《列女传》:王章为凤所陷,收系下狱。章有小女年十二,夜号哭曰:“平日坐狱上,闻呼囚数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刚,先死者,必我君也。”明日问之。果死,妻子皆徙合浦。
⑦卿注:俄顷,《世说新语 雅量》篇:谢太傅与王文度共诣郗超,日旰未得前,王便欲去谢曰:“不能为性命忍俄顷?”
⑧卿注:白日,《南史 范晔传》:晔在狱中题扇云:去白日之昭昭,即长夜之悠悠。
②第三句自是用《史记 八七李斯传》,岂欲与第四句用陈鸿祖《东城老父传》及东坡原诗“城东不斗少年鸡”句,“东城”及“城东”之“东”为对文,遂于《李斯传》“腰斩咸阳市”之“市”上加一“西”字,并著一“不”字,以反李斯“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耶?”之原语,以免与《史记》之文冲突欤?遵王注虽引太史公书,然略去“东门”之“东”字,殆亦觉其师此句颇有疑问耶?俟考。但据徐松《唐两京城坊考 四 独柳》条云:
“刑人之所。按西市刑人,唐初即然。贞观二十年斩张亮程公颖于西市。(寅恪案:此条见《旧唐书 九四 张亮传》及《资治通鉴九八唐纪太宗纪》贞观二十年二月已丑条。)《旧〔唐〕书〔十〕肃宗纪》、〔同书《一六九〕王涯传》又言子城西南隅独柳树。盖西市在宫城之西南,子城谓宫城。”(寅恪案:此条可参《资治通鉴二二十 唐纪肃宗记》至德二载十二月条所云“壬申斩达奚珣等十八人于城西独柳树下”及胡注引刘昫之语曰:“独柳树在长安子城西南隅。”又“独柳”并可参《旧唐书一五宪宗纪下》元和十二年十一月条及同书《一四五吴少阳传附吴元济传》。)
可知牧斋“西市”一语并非无出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