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末的清晨约莫八点,我跑完五公里,拐进热闹的早市场。各色摊位上摆满了新鲜的农家小菜和应季野生水果,一派生机勃勃。
在人群里,我注意到一位头戴深蓝色帽子、穿着同样深蓝色军装式样衣服的约七十多岁的大爷,扣子直扣到脖子下,满脸黄铜色显得神彩奕奕,脚上是一双刷洗得干干净净半新旧的棕色凉鞋,面前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四个崭新的背篓,竹子的清香还很浓,也很好闻。
我好奇地走上前,问:“大爷,你这背篓怎么卖?” “左边的八十元一个,右边的七十元一个。”大爷抬起头应我,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着淳朴和对生活的热爱。
“左边的贵十元,是不是左边的篾儿细些、青蔑多些?”我笑着道。
大爷笑了笑,摸了摸背篓如龙鳞的沿口边说:“是的,左边这个是净青篾,厚些,结实耐用些,右边的中腰间加了些黄篾,是好看些。”
亲们无须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的。我呀,是背着竹背篓长大的。小时候,用背篓背过柴火、猪菜、玉米、稻谷、茶籽、农家肥……还有我的梦想。这背篓是我们山里人重要的劳动伙伴,每每见到它,我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暖流涌动。
我接着问:“编一个这样的背篓,要多久?” “得整整一天咧。”大爷用粗糙的右手轻轻拍了拍粘在裤脚边上的一抹灰,从容地回应我说,“还不算上山砍竹子,破竹子,划分青、黄篾片。”
“那编起来是不是很扎手、刺手呀?” 大爷听了,嘴角微微一抿,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朴实的笑容,便是他一生与竹子、与山野最深刻的印记和感恩。
我又问,“大爷,这么早,你是怎么上县城来的?”
“我家在久文街边,坐第一趟城乡公交车上来的,现在很是方便了。”大爷笑呵呵地说,“不像以前,鸡叫二遍我就得起床赶路了。”大爷爽朗的笑声很治愈,驱散了所有阴郁,我顿时感觉元气满满。
大爷左手边是一摊新鲜的玉米,青白色玉米壳上还粘露珠呢。我试探地问摊主:“这玉米新鲜么?如不是当天掰的,煮出来的玉米就没有那个甜了。”新鲜的玉米就有这点怪性与特质,要当天掰、当天煮,吃才有那个玉米的甜味儿,过了,就没有了。
“你包管放心啦,我今天早上四点钟打着手电筒去掰的,新鲜得很。你看,你看这玉米蒂的嘴……”卖玉米的大姐眼神坚定地大声应我。三块五一斤,我买了八个,去了六块五毛钱。
再往前一摊,一块大塑料布上摆满一把把嫩嫩绿绿的、捆好的小白青菜,菜叶上还带有夜气和露水,煞是抢眼。我问价:“这青菜今天怎么卖呀。” “三块一把,我的菜好吃又新鲜,我两公婆今早二点就起床了,戴着头灯去扯摘的。你买一把去尝一尝嘛。不骗你的,只是捆绑得不怎么好看,也没整理得怎么光生利索。”
上一个星期天我跟这摊主买过一把,是一位同跑步的妹介绍的,她说连续几天都买这大姐家的青菜。真有纯天然、地地道道青菜的味道。一把菜约一斤左右。
“我买过你家的菜,吃过是真好吃。所以,我又来买了,你们真是勤快呀。”我由衷地说。
“呵呵,我们种可能有三亩,老话讲的:勤不富也饱嘛。”那大哥眼笑眉舒地应道。丝毫没有因早起而显生疲惫感。他们两公婆嘴上应着,手一直没停,不断地从菜筐子里边摘掉菜根子,边捆绑、摞好。
我提着一大袋新鲜的青菜、玉米、阳荷笋及野生鼻涕果和八月果,往家走,感觉自己也沾上了朝阳与晨露的清澈、晶莹,浑身卯劲。早市的生活气洗滤、滋润着我的灵魂。早起的你如此耀眼,比太阳更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