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像游子一样漂泊在外。即便现在已在J县城安家落户,然而我和妻都不是本地人,我依然觉得J县城并非自己的归属。但又能怎样,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六年了;而且为了生计,我和妻会长久地呆在这里,直至老死吧。
昨日,我、妻和两个孩子从妻老家回到了J城。大儿子问:“我们是回家吗,J城是我们的家吗?”我迟疑着回答:“是。”
“外婆家也是我们的家吗?”
“也是。”
“外婆是妈妈的家,那么,爷爷奶奶家也是吗?”
“是啊。”我回答地斩钉截铁。
但是,我还能回故乡吗?回去,我将何以谋生呢?故乡,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家了。每次,节假日到来的时候,父亲就在电话那头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时候回家?在父母的眼里,我永远是他们身边的孩子,现在只是暂时在外谋生计,终究有一天还是会落叶归根的。父亲的问话,让我有了淡淡的忧伤。
什么时候回家?我轻轻地问自己,我与故乡渐行渐远了。
今年过年前的大年除夕三十,春节假期终于开始了,我带着大儿子匆匆回老家。当车行走在故园路上,我望着路边两排高大的白杨,枝繁叶茂;这大约是十年前乡村公路刚刚修好时栽种下的,今已婆娑其枝了。
车子在路上飞驰,靠近父母的房屋一点一点的接近了。然而,当车越过家乡的河堤,正当要驶过像极了赵州桥的家乡河水上的拱桥时,让我愕然的是,那从我儿时一直无数次踏足过的家乡的拱桥不见了。只见河水中竖着几个高大的桥礅,新桥还没有建好,从新建的桥墩边临时有一条尘土飞扬的路。我有一点悔意,因为旧桥是横跨在河水上、是拱形的,桥边一侧有一颗高大的很多年的老樟树,桥下是清冽的河水,河边生长着垂柳。如果你要寻找马致远描绘的这幅美景: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那么这里是最动人的图画了。我一直想等有天教儿子马致远的这小令时,可以带他来看看。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老桥没有了,老樟树也没有了,只留下河堤内侧的人家。
我悔恨自己一直想拍照留下老桥印象的,然而此生再无可能,今后余生只能在记忆里搜寻了。而我的故乡,父母在,依然会回家看看,但父母百年之后呢,我还能回去吗?恐怕再无可能,只能在梦里相见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