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子很快择好了,母亲把鸡放在案板上,剁成块儿,全部放入锅中,加上水,对我说,“今天,就让你显显身手,你烧火。”我一听,大喜。这烧火,可是我向往已久的事儿。父亲尤其是母亲是严厉禁止我玩火的。父亲还说,“小孩子玩火,夜里就会尿床呢。”至于是不是会尿床,后来我问过他人,别人也说小时候大人告诫说,玩火是容易尿床,不知有何科学依据,但那时,我是深信不疑的。
母亲更是禁止我接触所有一切的火的源头,比如火柴,蜡烛、灯笼、甚而至于爆竹,都是为我的禁忌。逢年过节,放了鞭炮之后,别的孩子们都一拥而上去拾未炸响的爆竹,但我是不敢去的,怕母亲责罚。而那些孩子们拿着爆竹用香烟头去点燃炸响,那种游戏,对于我来说,想都不用想。
而今,母亲居然让我随意在锅灶下烧火,而且任我自由发挥,这使得我洋洋自得又兴奋异常。于是,在锅灶间蹲坐下来,把旁边的柴火塞几根进锅灶,又填上柴稻草作为引燃之物,摸着火柴,抽出一根,“哧啦“一声,瞬间一团小小的火苗凝结在火柴头上,那金黄色的火苗,幽幽地、懒洋洋地抖动着,好像嘲笑我:小子,你想玩我,还嫩了点儿。
我把这火苗小心伸进锅灶里的稻草上,那稻草先是有几根燃着了,接着黄色的火苗卷着舌头,向四边扩展,蔓延开来,很快卷至干枯的柴禾下,就见那火苗像巨兽的舌头,一点点舔舐,渐渐地柴禾的皮啃住了,也泛起了小火苗,并升腾起一股股青烟,冲向漆黑的锅底,盘旋了几圏,便四下奔散,最后聚集一起,一部分从后膛的烟道散去,一部分却从锅灶边沿卷出,很快,厨房间就弥漫了淡青色的烟雾。
那灶膛里的火苗越来越旺,最后变成了一炉熊熊的烈火,把锅烧得滋滋拉拉作响,母亲笑道:”嗯,玩火居然玩出效果来了,可以帮着烧火啦。“
此时,我心飞翔,那种快乐,简直莫可名状,虽然刚才烧火时让烟薰得直流眼泪,可是,我赶紧撩起衣角擦了擦,唯恐那火苗熄灭,瞪大眼睛盯着它们由星星之火,变成一灶的火苗在燎烤着锅底,让我的心咚咚直跳。这个时刻,我就有一种非凡的成就感,急于想同别人分享,啊,我蓦然想起,如果郑洁在场,她看到我亲手引燃了这一炉火苗,那我该多么自豪和得瑟哈,可惜,母亲只顾忙着把鸡子往锅里面放并用锅铲不停翻炒,往里面放酱油、料酒、葱姜等佐料。她是一门心思想把鸡子炒得有味好吃,而我却一门心思能有人来欣赏我烧的这把火。
正兴致勃勃地烧火,就听得母亲忽然问道:”嗯,今天高兴吧?“
我快活地答道:“啊,真是美极了。”炉膛里的火江映着我的脸庞,觉得很是热乎乎的。
“那以后就别经常出去,在家待着也很不错呢。”母亲不经意地说。
“是啊,是啊。在家里也有很多快乐呢。”我拨弄着灶里的柴禾说。
“那么,”母亲把锅里的鸡子翻炒几下,眼睛望着我说,“你跟姐姐经常出门都到哪里了呢?”
“到郑洁家里去啊。她家里很好玩呢,我与郑洁捉迷藏,做医学救护,还一块儿看小人书,那些救护可有意思呢。”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或许是这兴奋使我毫无城府了,它竟然把胸中的什么戒备啊,防范啊,都挤到一边去了,有的只是汹汹涌涌的说不尽的畅快和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