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虎年狼烟

日军伊藤英一少佐之所以做出决定将他的中队指挥部和他属下的大部分兵力部署在大槐镇上,是因为在他的部队进驻营丘县城的前几天,中华民国山东省营丘县国民政府的一干人马在县长王金岳的带领下,搬迁到了大槐镇境内,而另据可靠的情报报告,刚刚成立的中共营丘县委的筹备人员也秘密来到了大槐镇上。而他之所以做出决定将这一行动提前了三天,也即在农历三月初三这天的傍晚时分,将两个小队的一百余名士兵开进大槐镇,是因为他在下午时接到了驻扎在大槐镇上的河野小队的电话报告,说有人聚众闹事,大约有近一千名当地百姓聚集于日军的演兵场上,妨碍日军的日常操练。

当时的场面有多么的壮观,真可谓是金戈铁马。十余辆卡车外加十余辆摩托车载着一个个都全副武装的日军官兵,可让大槐镇上的人们大开了眼界,大饱了眼福。在此之前,他们谁见过如此阵势?没有,没有谁见过这样的阵势,甚至也没有人听说过这样的阵势。如果非要说有人听说过这样的兵马阵势,那么也只是在神话传说中,神话传说中的神兵天降顶多不过如此。

刚刚还在大槐树下烧纸焚香三叩九拜的人们,一下子被这有如神兵天降的叽哩哇啦叽哩哇啦的日军官兵们所包围,早已不知所措了。当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手持上了刺刀的大盖枪的一百多名日军当作闹事者被包围时,还有许多人在嘴上念念有词地祈求神明和祖上保佑平安。而有的人则哆哆嗦嗦瘫软在地上站不起来,后来被日军士兵拖离大槐树下,来到空旷的日军操场的土筑的检阅台前,听候伊藤英一少佐的训话。他们听到的先是河野秋男小队长的一阵叽哩哇啦叽哩哇啦,然后就是王翻译官的中国话。

乡亲们,刚才河野太君说了,皇军长官伊藤少佐有话要对乡亲们说,请众位乡亲配合!

王翻译官翻译完河野秋男小队长的训话,就见伊藤英一少佐登上土筑的检阅台,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穿戴跟王翻译官差不多,但是却比那位叫王秋生的翻译官年长些,这像是伊藤英一少佐的跟班翻译。果然在伊藤英一叽哩哇啦叽哩哇啦说了一通之后,这位翻译官在翻译伊藤英一的训话之前,他先自我介绍说他是伊藤英一少佐的随身翻译官,他的名字叫朴哲永,乡亲们今后可以叫他朴先生。他在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翻译伊藤英一的训话。他说,伊藤少佐刚才说了,大日本皇军是日中亲善和东亚共荣的友好使者,我们来到这里,是奉大日本帝国天皇之命,来保护和造福你们的,大家刚才有些受惊了,请众位乡亲一定原谅和理解。众位乡亲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让各位回家,不过,各位在回家之前,要相互指认一下,看这里面有没有各位不认识的人,也就是说,我们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对皇军不友好的外乡人,如果有,请众位乡亲大胆地指出来,我们盘查一下是不是土八路,或者是其他的对大日本帝国不友好的刁民。各位乡亲,现在开始吧!

接下来,人们真的按照日本人的要求,相互指认着,陆陆续续回家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认识谁?所以,很快,近千名村民百姓,绝大多数人回家了,还剩不足二十几位还在被仔细地甄别着。而恰好,被冠以“领头为首者”的何守田就在其中,刚开始他还很平静很有耐心地等待着与乡亲邻居们的相互指认,但是,到最后,他却感到事情越来越不妙。在他被几位乡亲指着说他是本村人,就在他提起他的提篮准备与其他几位本村人离开这操场时,他却被河野秋男小队长拦住了。

河野秋男全然不顾这何守田是他们的房东的颜面,用指挥刀指着何守田说,你的不行,你的不能走!何守田就愣怔一下,站在原地不动弹。面对着全副武装张牙舞爪的日本军警,手无寸铁的他,敢怒不敢言,只有乖乖地听从指令的份儿。

最后,剩下的人中,除了何守田之外,竟然真的还有四位陌生面孔的青年男子,他们手中提着的是一些衣物,而非祭品。只听河野秋男叽哩哇啦叽哩哇啦说了几句何守田根本听不懂日本话,没有王秋生或者朴哲永做翻译,因为他的这些叽哩哇啦的话语是说给他手下的十几位士兵的,就听见那十几位士兵先是用一阵呲哩咵啦拉动枪栓的响声作应答,然后就把那四个陌生青年以不容反抗的速度和残酷一下子五花大绑起来。末了,就在何守田吓得傻了一样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也在河野秋男的几声叽哩哇啦叽哩哇啦之后,被两位士兵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就被一队日军士兵押向村里,押进了临时被当作日军岗楼的那座西明楼里。与那四位陌生青年稍有不同的是,何守田没有与他们长时间地押在一起,而是在稍后单独关在一间里屋子里,让他孤独地待了一夜。

第二天,大约是半晌时分,极端困乏和沮丧的何守田被两个日军士兵押解到了大槐树下,与比他提前押解到这里的那四个陌生青年并排在一起。他看到,站在他们对面大概有二三十步远的地方,荷枪实弹地站立了一溜日军士兵,只听河野秋男举着指挥刀一声叽哩哇啦之后,那一溜日军士兵一齐端起大盖枪并拉动枪栓,紧接着就“砰”“砰”朝他和那四位陌生青年这边开了枪。他先是觉得心一紧,然后觉得头一晕,立即就仰躺在地上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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