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终局也响亮
一、内蒙古监狱来信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东莞杰灵巷的一个中年女人，收到一封来自内蒙古自治区扎兰屯监狱来信，信中说：
我监狱无期徒刑犯人，原广东东莞县莞城镇伪镇长顾亦封于1958年6月13日凌晨5点在狱中自缢身亡，告知。
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屯监狱
1958年6月 15日
这个女人是鸿希的外婆，信中说的“顾亦封”是她的丈夫。1949年10月17日东莞县莞城镇刚刚解放，仅仅上任国民政府东莞莞城镇镇长3个月的丈夫顾亦封，就被新政府逮捕，并以“伪镇长”罪名判处无期徒刑，遣送到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屯监狱服刑。女人看了信后没有任何表情，她默默地将信纸展平，小心翼翼装进信封，然后她将信封一个褐色油漆木箱底部，她又像往日一样，一脸平静去汽车站，乘车到大岭山后步行1小时到马蹄岗大队小学上课去了。
伪镇长丈夫顾亦封在内蒙古监狱畏罪自杀，很快在杰灵巷里的张三李四都知道了，但是，左邻右舍都不敢对她说什么，大家都知道她大儿子顾及辉在1952年在东莞中学初中毕业加入解放军；她的二女儿顾维音1951在东莞中学初一辍学也加入解放军，后来还嫁给从东北打到海南岛，又去抗美援朝回来的解放军上尉军医鸿闻杰，女儿还给她生了一个小孙女，名叫鸿希，刚满一岁。
外婆家二女儿叫顾维音，她上面有个哥哥叫顾及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二女儿顾维音15岁在东莞中学读初一，那时候东莞刚刚解放不久，她就和两个女同学参军，部队见她太小，背着枪长过膝盖，将她调入培训班，后分配到花县税局工作。两年后顾维音长开了，美了。只是她的美不是那种让男人一看见撩起男人欲望的艳丽女人。她清澈之至，溦波润雨，淡然恬静，从来不会情绪乱飞，眼神里总是出奇地神色闲雅，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扰其心湖。一身列宁女军装穿在她身上，她竟然能把革命的烽火，掺入点点江南女子柔美，坚定素净里能透透隐隐约约的雅致，宛如淡菊舒展，溪水流淌；若她着一袭小花布拉吉，随风轻扬，更是气质如兰，宛如月色里独开的一朵白莲花。
已经从抗美援朝回国，早在战争年代当卫生员的父亲鸿闻杰又被部队送到武汉湖北医学院学习两年，后分配到母亲工作隔壁花县税局的解放军某部坦克团当军医，26岁的年轻军医官被母亲云心水态，委婉淡然的气质着迷，他把顾维音娶到手了，一年后他们生下女儿鸿希，以后又生下儿子鸿湃、小儿子鸿泉，这是后话。
鸿希的外婆居住在东莞莞城镇杰灵巷，她在东莞大岭山公社马蹄岗当小学老师。那个年代大岭山把镇改叫公社，几个小村合起来叫大队，小村叫小队，马蹄岗是大村名子，全村称为大岭山公社马蹄岗大队。外婆在马蹄岗大队任小学教师。她是个心气极高，又能沉得气的女人。
背着“伪镇长”畏罪自杀老婆的身份生活是极其艰难的，但是，外婆自有她的办法。每到放假，她就把三岁的最小女儿放到东莞水乡大汾娘家，她自己带着还在读小学的三儿子、四女儿去花县，去找她那个嫁给解放军上尉军医，在花县税局工作的二女顾维音。这个女婿鸿闻杰是解放军广州军区某部坦克团军医，新中国的坦克团是国家宝贝疙瘩，补贴高，工资按高标准发放。坦克团军医女婿鸿闻杰每次当外婆领着红领巾小叔、小姑子来的时候，都带着他们去广州南方大厦买好几套最时髦的衣服，让他们穿着漂漂亮亮地回去。回到莞城之后，外婆就让孩子们每天换一身新衣服，从杰灵巷头走到巷尾，巷里邻居们看到穿着靓装丽服，落落大方的孩子满眼的羡慕；除此之外，外婆还在每次开学前大岭山公社教师集中培训的时候，也把孩子带在身边，让自己穿着潮范十足，高级感拉满的孩子在教师群里晃晃荡荡，孩子们还会逢人就嚷嚷着：“我们才从解放军坦克团姐夫那里回来。”外婆用这对那些想利用“伪镇长”畏罪自杀老婆身份，来诋毁自己的个别教师起到了软性抗争，外婆就是要让人知道她腰杆子也是硬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