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的烈日放射着炽热的白光,把大地照得热气蒸腾,倘若有一滴水落到地面,这滴水都会瞬间冒气发出哧哧的蒸发声。路边的树静止不动,没有一丝凉风,犹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大蒸笼,里面的人都散发出快要被烤焦的味道,到处都传来一阵被热气笼罩的痛苦难耐之声。
顶着不懂得玲香惜玉的阳光,我坚持逛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街。这时的我,发丝凌乱,脸颊、额头的汗珠争相恐后地从我脸上冒出来,想路人宣示它们的青春活力,而我却因为它们过于活跃的表现而油光满面。一套很随便的休闲服,经过汗水的“洗礼”,更让人不堪入目。手上提着杂七杂八的购物袋,物体的重量加上疲惫的身躯,令我像蜗牛一样,拖动着沉重的身躯,一扭一拐地来到公交车站。终于等到了回家的车,冲破前方拥挤的“人肉围墙”,我低着头大步阔脚踏上了公交车。一抬起头,我后悔了,后悔历经千辛万苦后坐上了这辆公交车。我往后退了两步,欲转身下车,可车门已被关紧。我的鞋底在与地面轻轻摩擦,心绪踟蹰,有点不知所措。
两双眼睛在一瞬间迅速捕捉到对方的眼神,但又如闪电般稍逊即逝,双双主动地迅速转移目光,故意把目光投射到别处,装作注视某物。车上只有一个空座位,是在他旁边。逛了一天街后,酸软的脚在不断地乞求我快点坐下来让它歇会儿,手上提着许多重物,手臂也在呼唤我、开导我要去那个位置上坐下,可是我的面子却在控制着我的大脑,在斥责我:“你怎么可以坐在他旁边啊,你现在满身大汗、乌漆漆、脏兮兮的,他会嫌弃的啦!”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挣扎,我还是很没骨气地走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了。
一股尴尬的气氛笼罩着我俩所处的小空间。即使大家陌生了,我以为他也会问候我几句,结果却是他故意把头扭到窗边,望着窗外不断往后一的建筑与人群。原来曾经的亲密无间,可以变得如此陌生疏远。昔日你对我的宠溺,你犯错时我对你的薄嗔,都已坐上单程车,一去不复返。我想,最熟悉的陌生人就是像我们这样吧。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形同陌路的路人甲、路人乙,但谁也不会知道曾经的我们也是形影不离,他们也不会知道此时我们内心多少都会有点波澜起伏,是在犹豫该不该来句开场白;在纠结该用什么方法来开口说第一句话;在顾虑万一对方不回应自己的话该怎么办;在逃避对方深不可测的眼神;在祈祷下一秒就到终点站可以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一位年轻妈妈带着她精灵可爱女儿上车了,我把座位让给小女孩坐,站在她的座位附近。小女孩琅琅的笑声和向妈妈提出来的天真的问题,不时引来他扭头看着小女孩微微一笑,他的笑还是那么让人心动,但在此时此刻我的心动并不是党日那种充满爱恋、疼惜的心动,是觉得好看、顺眼,仅此而已。他打开手机,拿出耳塞在听歌,嘴唇在微微抖动,估计是在跟随着那首歌的旋律在唱着,不知道他在唱什么歌呢?他的手机屏幕也更换了,不知道现在的屏幕图片是不是与他新的感情有关联呢?他的后背有点消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扰人的胃病频繁光顾他呢?不知道他是否感觉到有个人在他的背后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呢?汗珠从脸上轻轻滑落,不,我不确定那是汗珠还是泪珠,只知道脸很烫,烫得连眼眶也在发热。为了缓解情绪,我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夜幕快要降临了,路边的小贩也开始摆摊工作。看见一个烧烤档,老板拿着扇子在暗红的炭堆前扇风,欲把炭烧得更旺,烟不断直直往上冒,汗水已把老板带着补丁的背心湿透了,但脸上还是保持着憨厚的笑容,妻子在忙碌着摆放桌子,两人不时回头对视,然后向对方微微一笑。贫贱夫妻百事衰并不是永远的真理,在物质横流的社会里,越是平凡,越是困苦就越能见真情。拥有一份无价的真情,即使身份卑微,收入微薄,那有如何。总好过两个人过着舒适甜蜜的小日子到头来还是发现不合拍,最终决定再见再也不见,但却在狭小的车厢里再次遇见。
“有下”,他到站了,向司机喊了下车的信号。他迅速站立身体,使尽力气满处自己最大的步伐下去了。车门关上了,他站在公交车站里,望着这辆快要开走的公交车。此刻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穿透玻璃的眼波似乎在告诉我一些什么,我想说话,但却哽咽着,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嘴,也只能在这凝望中表达一切。
曾经我也幻想过很多次我们再次相遇的场景。我蜕变为一个知性女生,外表华丽,高贵的气质由内向外如花香般散播千里,在你面前我可以抬起头来看着你,让你后悔当初愚蠢的选择。又或者是我还是原来的我,但我们相遇时可以表现得很顺其自然,可以忘掉以前的一切,重新认识对方,还可以笑着面对,然后客套地问候近况但我永远也不会向东我们的相遇会像今天那样,我是如此的狼狈不堪,而我们有时如此地冷漠对待双方,去逃避,去佯装……
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种荒唐。早结束早忘却是对对方负责人的表现。既然已经习惯了抽离对方的日子,那就不必千辛万苦争取再次踏入对方的生活圈子的机会。偶然的相遇会把尘封多年的记忆再次翻新,就相当于准备愈合的伤口再次拿刀深深插入。多年不见了,倒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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