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喜欢郑渊洁,记得他总是强调“只有在20岁以前结识的朋友才是真朋友,一个人如果在30岁之前没有一两个铁兄弟,那他是失败的。”
这句话既对,但也不对。
因为20岁以前,你结识的很多朋友,与其说是朋友,更不如说是同伴。
他们出现在你行动自主权不强的时光里,和你受到了同样的限制,在相同的时间被困在相同的地点,所以你们有了无数共同相处的时光,有了无数共同经历的回忆。
你们还拥有相似的社交网络,分享共同的敌人讨厌的老师。
于是你们开始成双入对,一起去上厕所,一起去小卖部,一起抄作业,一起周末翘补习班去溜达。
但这并不是你的朋友,只是你的伙伴。
在往后的岁月里,如果你们还能继续保持相似的活动范围和社交网络,那么你们还能继续保持小伙伴的身份。
但是若是随着升学或者家庭住址及工作,你们很快就会分开,然后从每天一聊变成了每周一聊最后在几个月里就变成了点赞之交。
因为你们不再能够互相陪伴,那么小伙伴的身份就失去了作用,你很快就会在新的活动范围内认识到新的伙伴,同样会陪你走过一段或长或短的岁月,最后成为通讯录里一个偶尔会说有空约一下但并不会再见的名字。
上小学的时候,我有过一个小伙伴,他和我臭味相同胆大包天。
我们一起不学无术虎作非为,甚至一起在放学后到小卖部去偷东西。我们配合很默契,行动的时候互相配合,几乎从来没有失手过。我们还设计了一套暗语,用于父母盘问时不需要串供就可以互相掩护。
我和他几乎一同渡过了小学每一刻闲暇时光。
上初中之后我们进入了同样的学校不同班级,他不再是我的上厕所小伙伴,但依然是我偶尔去黑网吧决战穿越火线的战友。
但我很早就知道,这个人不会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因为尽管我们臭味相投,尽管我们一起虎作非为,但我们终究没有共同的人生理想,没有任何能够携手一起闯过往后几十年人生道路的基础。
初中的班主任曾经劝我不要再和他来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当然可以相谋,只是不可久谋。
很快就因为不能保持相同的空闲时间,我们看起了不同的漫画,玩起了不同的游戏,有了不同的新伙伴。
然后我们进入了不同的高中,不同的大学,在不同的城市做着不同的工作。再聊天时,我们已经对彼此的过往和爱好一无所知,三言两语之后就留下一句“有空一起吃饭”关闭了对话框。
我和他也曾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岁月,彼此知道彼此的秘密,彼此分享彼此的心事,一起在城市的黄昏中做尽偷鸡摸狗的事情。
但一但我们的活动范围人际网络出现变化,这段友谊转眼就会烟消云散。
所以道不同,可以相谋,而不可久谋。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若是两个伙伴一辈子都拥有近似的活动范围和人际网络,走着相近的人生道路,或许伙伴的身份能够维系很久,渐渐成为了习惯,也就成为了朋友。
但这种现象终究会越来越少。
明初朱元璋的一些政策,今天的人或许很难理解。
在他的规定下,政府要对每个人的职业做记录。父亲如果是兵员,儿子长大后自动顶替。父亲如果是铁匠,儿子长大后也得是铁匠。
同时,每个人离开自己的户籍所在地都需要当地政府的批准,没有介绍信,你甚至没办法出去旅游。
尽管这种户籍政策在明中期就开始渐渐瓦解,到明后期基本没多少人在乎。
但在那个经济结构极度稳固,社会阶级极度停滞的年代,这种政策并非不可思议。
而在这种社会中,伙伴和朋友并没有任何区分的必要。
新中国后,我们很长时间里经历的也是一个非常固化的社会,但这种固化的社会在过去二三十年间发生了非常巨大的变化。
义务教育的普及让很多人不再需要一辈子守在故乡接替父母的工作。
沿海城市经济的崛起让几百几千万人离开走出黄土背上行囊寻找自己的梦想。
大学的扩大招生更是给了无数人远离故土,进入父母截然不同的领域的机会。
我们开始不断为更好的机会而漂泊,自然也要习惯不断与一个一个的小伙伴挥手作别。
作者|@哥谭阔少
整理发布:北岛顾城的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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