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有孩子之前,我常常会在暂时完成所有的工作任务时,偷偷松一口气,但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快乐。直到我的儿子4、5岁时,他会在准备开电视前,在沙发上放一块木板,把奶和零食放上去,把电视选到自己喜欢的节目,然后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喜欢的电视节目,吃着爱吃的零食,当我第一次眼看到他的状态时,我非常羡慕他。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心、恐惧,我不知道我具体在担心、恐惧什么,但我心里隐隐觉得人不能这么快乐,轻松,自由。因为我平时自己有这样的感觉时,马上就会出现一种我不该、我不能、我不配的感觉。幸而,我马上知道,那只是我的感觉,我把自己和他做了切断,我没有打扰他享受他的快乐。
不允许自己快乐,并非不渴望快乐。这其中,抗拒的不是快乐本身,而是对快乐的信任感。“快乐是不安全的,我不配拥有它。”这是我的潜意识,也是我的初始系统,在童年时期,已经被养育者设定。我的养育者在无意识状态下,对我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服从性测试。方式很多,指责,打压,诉苦,哀叹,冷淡,嘲讽……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养育环境里,我在潜意识认为,自己应该承担父母和家人不好的情绪,背负养育者的苦难。我属于共情力高的孩子,我的内心还充满幻想。幻想未来的自己足够强大,可以解决父母和家人生活中的实际困难。幻想自己可以通过爱,感化父母,使他们觅得幸福。可回归现实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往后人生的每一天,都活在愧疚和不安当中。这就是我的初始系统,一个不被允许快乐的系统。
快乐有四重枷锁。当我们剖析“不允许自己快乐”的根源,会发现“不快乐”反射了四种绑定机制,只有将快乐从四重枷锁中解放出来,快乐才会被自我允许。
1.快乐与危险绑定(创伤式关联),在成长过程中,你可能遭遇这样的情景:刚开始高兴,就被责骂;刚开始放松,就突然爆发激烈冲突;刚开始感到被关注,就经历了断崖式被忽略。于是,你开始将快乐与危险画上等号。为了避免受伤,下意识拒绝快乐,警惕快乐,不让自己进入高风险状态。 2.快乐与不配得感绑定(自我价值矮化),你在内心对自我进行价值衡量,认为快乐是有条件的:只有做到足够好,满足别人期待,才配拥有一点快乐。只要事情没做完,或是没做到完美,快乐就应被视为“不该拥有的奢侈”。甚至,一旦感到快乐,会马上产生羞耻感。你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过于严苛的超我,他像养育者的小跟班,时刻提醒着你:你还不够好,你不配这份快乐。
3.快乐与背叛感绑定(共情式内疚),当身边的家人,或重要的他人,长期处于压抑痛苦状态,一个敏感的人往往会主动抑制自己的快乐,这可以使自己散发的能量与周遭的氛围匹配,使你感到踏实。“他们都那么苦,我凭什么开心?”你会觉得自己如果快乐了,就是对其他家人的背叛。
4.快乐被道德化为不正当(道德感压抑),如果家庭教养中带有强烈的道德感和自律要求,养育者和环境都会给你灌输一种信念感:快乐是懒散的,是不努力的表现。一旦休息放松,就会被批评为不上进,一旦表达自己的需求,就会被指责为自私。久而久之,快乐被内化为缺点,与自律上进等品质对立。一旦快乐出现,潜意识会自动警告:你在堕落,你不求上进。并立刻引发焦虑感,继而阻止快乐。
不允许自己快乐,不是简单的表面问题,它涉及到自我价值,情绪容纳,以及内化关系等深层原因。我曾经是一个长期不允许自己快乐的人,对快乐情绪的容受空间很小,一旦感受到稍微强烈的正向情绪,就会感到不安和害怕。
从现在开始,我要从细微而安全的小事开始,练习愉悦感,解放自己的快乐能力,逐步培养自己对快乐的信任感,重新定义自我价值,告诉自己,即便不再牺牲自己,不通过舔舐痛苦和追求完美,我也同样值得感受快乐。
我知道真正的疗愈往往来自于关系中:当我逐渐可以和信任的人分享自己的快乐时,那种“被接住”的体验,会慢慢融化掉内心恐惧的坚冰。“被接住”的,不止是我所分享的快乐,还有儿时那个未被接住过的孩子。当我重新体验不被评判、无需羞愧的快乐感受,过去形成的情绪模式会逐步松动。这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只是恢复个体与快乐之间最本初的连结。它只是让我重新记起,并信任:快乐,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