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在天际时刻地流淌,远处的人回望着落阳,暗自神伤。
那片海一直在生命中,从未消失。只是当人们意识到它时,它就会随着落日一刻不停留,沉寂在黑夜。
那是怎样的海?
海鸥飞旋,波光潋滟。漫天光辉,一世绚烂。
游进海中,旧日的光洒满脸颊,暖入心中。这不是梦。梦中怎会如此真切地回味感受?这是梦,本不该存在的一切仿佛又回到身边。你甚至会摸到光芒中的一些微尘,细细捏碎,化而无形。
你有些享受,但又有些悲伤。哀伤这情景,哀伤这情怀。往事伴着海风,卷着海水向你扑来,让你喘息挣扎。平复后留下你空荡的躯壳站在一座海岛,遗世独立。
躺在沙中,仰望夕阳。这片刻是美好的,太阳还在,风还在,沙子还带着些许温度。红光映射天际,耀眼夺目,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抹红晕。你忽地回忆起那时在海边玩耍的情景。
你与伙伴相约而行,步过绿荫,一齐看着海。那时还是中午,阳光刺眼。你们站在沙滩捡起石头打着水漂,路人往往复复没把你们当回事,你们自然也没有理睬那些大人。只顾找着扁平的石片,一心想着分个输赢。
没过多久便到了下午,海上不知何时飘来一座大山。行人纷纷停步,议论纷纷,他们对此充满了兴趣。有人说上面住着仙人,长满了奇珍异果,吃一口便可长生。岛上的仙人美貌无瑕,不论男女都是人世间最美的。
你朝着同伴笑道,我要娶个仙女做媳妇儿。他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要找两个做媳妇儿。你们开始争来争去,面红耳赤。那些大人望着你们摇了摇头。
忽地又有人说道那是海妖住的地方,许多去探海找宝藏的人再也没有回来。都被那只海怪吃了。你听了有些害怕,似乎是后悔刚才所说的话会被海妖听到把你们吃了。同伴比你大一岁,自然知道这话是大人骗小孩的。朝你咧嘴一笑说你是个胆小鬼。你怎会服气,费力地搬起一块大石头朝着海里扔去,大声喊着:“我才不怕这海妖,我要把他们通通打败,把那个岛上的仙女救下来,娶回来做媳妇儿!”石头溅起一阵浪花,你满意地抬起头注视远方。
你旁边的大人开始说道你小小年纪不听话,还敢得罪海妖。你哼了一声不理睬。这时你的同伴攀着你的肩膀坏笑着说道,为什么你只救那些仙女。你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其他的仙人给你救啊,咱们都是大英雄。”他似笑非笑锤了你一拳。
天渐渐暗了,那座岛也慢慢模糊消失不见。大人们都散了,你和同伴仍旧注视着海面。两人都悄悄捏起拳头,目光坚定......
忽的一阵风,黄沙吹进了眼中。思绪回到现在,你仍旧躺在沙中。那残余的温度也快要消失,你起身抖了抖沙子,静静等待夕阳消逝。这过程比你预想的慢了很多,或是你早有准备的缘故。这神圣的一刻结束,这海这天也都该没了,你也该醒了。
余辉已成暗红色,却迟迟没有消失。透过这暗红,岛上高处的山巅仿佛出现了一个人,只能看见背影。衣衫简陋杂乱,像是弯着腰。你想要大声呼喊,却不知为何难以开口。一股悲凉涌入心中,难以抗拒。那人似乎活了无数个世纪,似一雕像永远地矗立在这岛上。在这最高颠日复一日地看海看天,品尝着春夏秋冬。岁月荣枯,不曾改变。他活着吗,他死了吗?
他甚至可能不是一个人,就是一座雕像。没人能一直活着,更没人能一动不动立于此,亘古不变。
这是整个海域最为亮眼的一幕,无数来过的人都会默默注视。说不出话,他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恶狠狠地拴住看者的心。
你愣在原地,仿佛死了一般。心中无所思,没有了一切冲动欲望,就想保持原状直至永恒。
天忽地暗了,一丝光芒也未出现,夕阳消逝了。
你迟迟没有回过神,一切宁静下来。成了一座雕塑......
不知过去多久,海风阳光又出现在你身旁,你猛吸一口气,摆脱了一夜的恐惧孤寂。
回望身后的岛屿,你无比留恋。但此时必须走了,否则这梦该如何醒。
游出海,水是暖的,天是白的,我是活的。仙女海妖也许真的在岛上,但那又如何?美的恶的始终只能在白天,在我活着的时候出现,保护我,伤害我。然而每当这夜幕降临,那老人,那雕塑出现,我便死了。
经历一次次轮回,周而复始,争得什么,求得什么?
这神秘的海啊,人们一次次探求,殊不知它时刻处在我们心中,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直到你老去的那一刻,这海也便够大了,这夕阳也便要消逝了,那老人那雕塑也便要出现了,你的生命也便要结束了。
我们不知该扼腕还是该庆幸?无人能左右你的情绪,好的坏的都过去了。你可以静静地感受着身体吸收着沙子微弱的温度,维持着死前最后的尊严。死后也能像那老人一般,永世地品味孤寂。成为这片海域的领主,站在最高巅。
回忆是一条不归路,往日的一切终将化为孤寂。这绚烂美妙的白天还是需要黑夜来偿还的。这是造物主的安排,也是我们必当承受的一切。
以苏子之言来说,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人生过后,必有洞天,细细品味这孤寂,未尝不是解脱。
游出海,你又回到了当年和伙伴打水漂的地方,捡起石头顺势扔向水中,浪花如昨日。你心想着,这海域还不够大......
无论是我们成长,相爱,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
————-《百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