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姥姥总会给我讲故事,故事可真好听,但我却总听过就忘记,我会缠着姥姥再讲给我听,然后找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时候想,姥姥的嘴巴里,到底藏着多少故事呢?
那时候的奶奶是个要强能干的女人,早上很早就起床,做好饭,拎着满满一盆的饭菜去叔叔的店里帮忙,她个子很矮,脚步迈得不大,却是极快,小小的我在后面一路跌跌撞撞,小跑都跟不上。那时候的奶奶说话是噼里啪啦的,干活时仿佛有三头六臂,训起爷爷来也是可以让在被窝里的我稀里糊涂的听一早的。
东北的冬天天黑的早,八九点就上床睡觉了,我睡不着,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小人书,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这些是我童年时残存的记忆。 可能又过了几年,家里有了电视机,小小的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梁祝》的电影,莫名其妙,似懂非懂的哭了个稀里哗啦,再往后,就算听到了那首哀婉的乐曲,我都会伤感莫名。
转眼,《梁祝》的电影也有20多年了,姥姥已经没办法自己做饭了,视力残存的也微乎其微,但她还能勉强用放大镜看《圣经》,只不过她现在要给我讲的圣经故事,我却不那么喜欢听了,偶然翻箱倒柜,翻到了一张漂亮女子的黑白小照,像极了刘若英,妈妈说那是姥姥。 姥姥的故事说起来有点传奇,她只上过三年学,跳了两次级,完成了小学六年的学业,姥姥虽然农村出身,讲话却是温文尔雅、很有见地。她跟姥爷吵架最有趣,姥爷声高势大,姥姥低声细语,声高的姥爷每每觉得自己胜利了,回过滋味来却是姥姥的话句句在理,姥姥从不道破,胜负却是了然。姥爷也心知肚明,这似乎就是时间造就的默契。
姥爷身材高大,六十多岁来到县城,还每天都要骑自行车绕着县城转上个两三圈,妈妈时常问姥爷哪里的菜便宜,哪里的鱼新鲜,姥爷总会如数家珍的讲上一会二,如果知道我在家,他就会去饭店要上一盘我最爱的鱼香肉丝给我送来。姥爷那么健康,那么豁达乐观,却在一夜之间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疾病的侵蚀让高大强壮的身躯变得骨瘦如柴,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他们真正的老去了。
老的还有奶奶,能干的她现在没办法煮饭了,在看到妈妈婶婶们干活时,忍不住唠叨几句“要是我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用你们”,不服老的她终于服老了,不能一大缸一大缸的腌酸菜,不能一家一家的送咸菜。她还会惋惜的说:“不能给大孙女做锅包肉了!”以前奶奶的厨艺真是了得,也爱琢磨,饭店吃回来,她就会研究怎么做。现在听妈妈打电话来说,长久不见的奶奶甚至记不起我的名字了,只会这样说:“你家孩子还好吧?有打电话给你们吗?“”哦,那就好。”
以前寒暑假都要回东北老家,再不好买票也会想方设法的回,可如今嫁人了,对从深圳到齐齐哈尔三千多公里的距离产生了怯意,每次回去,触目惊心的就是爸爸妈妈头上的白发。爸爸索性剃了个光头,脑袋浑圆发亮,我的三个叔叔也依了势,都剃光头了,逢年过节发来的合家团聚的照片,四个光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连着相,很有趣。
其实连我也有了白发,再不是那个看小人书的孩子,不记得鱼皮豆、麦丽素的味道,以前考试没考好,就是天大的事,喜欢的男孩子有了女朋友,感觉是世界末日,拿不到奖学金,脸上长了痘痘,都让人无限的惆怅,到如今才知道,那些天真的带着苦涩的回忆都带甜甜的少年味道。我也明白了,人最大的福气不是功成名就,而是平安、健康。以前的我总是盼着过年,盼着周末,盼着寒假、暑假,现在我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半用,认认真真的过每一天,时间,请你慢点,再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