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了一个访谈。
很是震动,久久不能言语,虽然我一天到晚确实也没有什么言语。
总之是那种看几分钟让人心梗一天的东西。
那是微信视频号的一个叫向杨君的访谈。向杨君自称是芝加哥大学社会学博士候选人。并以社会学的视角去采访美国的特殊人群,其中有黑帮小伙、男妓、吸毒者,性瘾者,主人和奴隶夫妇、枪击幸存者,权贵性奴以及心理学教授等等。不得不说,看了这些介绍,不禁让人怀疑我的口味,挺重。
确实,关注底层和边缘人群的生活及精神状态是我的不可自拔的偏好。这些偏好使我成为一个底层主题的记录片爱好者。
今天看的这个叫“冰毒成瘾者Lin:堕落天使最后的尊严与乐观”,一共两次采访。
在第一次采访中,Lin吸着烟,短发遮眼、黑衣、黑裤、黑眼圈,眼神淹没在巨大的黑色眼影里,有种颓废倔强的美。她看似平静和对一切漠不关心,言语上却在努力维护她的自尊,说着她明天要开始找工作,已经戒毒四天或一周,打算离开这个街区,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她不喜欢这里了。她始终保持微笑,但笑得没有任何温度,叙述中她在街上因为被打的妓女和流浪汉打架,谈不理解人们对房屋的整洁的维护,不如动物们的自然随意,以及关于吸烟能让人平静等等,结尾她祝福所有人能快乐地生活。这些都让人感觉她还有重新开始一切的可能。
到了第二次采访,LIN已经彻底破碎,数次泣不成声。fuking、 shit以及hate等层出不穷,她恨她的妈妈,恨她的朋友,恨街上的每一个人。她已经成为一个被摧毁的人。当问到她的人生是否有过光亮的时候,她先是说没有。后来她承认爱过一个人,可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那个人眼睛里有爱的光芒,因为那样一双眼睛,她愿意付出生命。
其实我认为,在黑暗和绝望中的人不应当产生爱,因为爱会使人更绝望,更破碎、甚至走向毁灭。她在一个男人的眼中看到她永远得不到和不具备的东西,她不能自拔,同时充满恐惧,最后她选择了远离。我相信她远离之后大约是更深的绝望,因为爱催生了不配得感,她的最后一点self-worth也消耗干净。如果没有爱过,她可能也不会彻底放弃。
看了这段可能都会有点绷不住,这一幕会触痛中产阶级和文青们肿胀的同情心,迫切地想要向她奉上一些温暖,当然视频号下面的留言里也确实有人这样说了。但视频发出来时,Lin已经因吸毒过量去世了。
这让我想起了《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一样是让人郁结的片子。
国内有一部记录片叫《李二毛的变性人生》,瘦弱秀气的农村小伙李二毛天真又任性,他特别期待变成女孩子,就用打工赚来的钱做了隆胸手术,化妆成女孩子,到酒吧夜店表演,还交了男朋友。然而他的人生注定不平顺,他不断地碰壁,遭受打击,这些打击来自于乡亲、周边的人,甚至是亲人和男友小龙。他曾经无视一切,给我的感觉他一度表现得有点像当下出道的时尚博主陆仙人,他却没有陆仙人的天赋和气运。
李二毛每每头破血流,到最后的几年,当记者再次遇到他,他已经在生活的反复挫磨下,踏实了下来,他不再哭得毫无形象,不再做梦,并重新变回男孩子的装扮,开始做一个普通打工者,却又要时时防备被人看穿过去。
记录片的最后是,记者听闻他消无声息地死于爱滋。
其实吸毒者LIN像是李二毛和松子的美国高精版,是女版,她的人生似乎更破碎更绝望,李二毛的悲惨固然有环境的原因,但不能否认也有他性格方面的问题,他的一些可爱的瑕疵譬如他过于天真、脆弱并耽于幻想等等都使他离深渊更进一步。而松子像个无辜受害人,林介于两者之间,更真实,因为只有她不是电影,不是记录片,是更赤裸的真象。或许因此,她的悲剧更具备直击人心的力量,让人愤懑不已的是,除了环境我们不知道该针对谁质问。
我其实经常沉迷于看底层生命的各种糟糕、绝望和破碎。同情和理解那种生活。同时也在想,我,或者我们,任何人,离那种人生究竟有多远。
或许天渊之别,或许只有一墙之隔。
譬如我人生的某些阶段,有可能随时滑进那种深渊,或许我曾经在边缘,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晓。
这种变数就像关于拐卖的新闻,前一刻,天之矫子的天体物理学博士坐上假期回家的火车,下一刻她成为边远山村某个和父亲一样年纪的老光棍的禁脔,逃都逃不出去,并且无法像Lin那样用毒品暂时麻醉一下痛苦的灵魂。
每当看到类似的人生境遇,就在想,我们有多少热量,能给予别人多热量呢?先爱己如人,把想给以别人的好东西,先给自己,譬如同情,关爱和温暖,先积存给自己,再散发给别人。
一个人,只有自己的光足够了,或许才能为各种变数提供勇气,令我们的精神永不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