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 那些年的团圆日子
元日 王安石
炮烛声中岁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小时候过年,总记得是在炮声中度过的。太小的记忆是没有了。但我记得六岁以后的事。从我帮我妈做家务开始,每到过年我要剥大葱,洗一大池子白萝卜,红萝卜。没有热水,只有从井里打出来的温水,风一吹,手就冻的红彤彤的。当时还觉得特委屈,现在想想也是娇气,能帮父母干点家务,才是给他们最大的慰藉。记得小时候爸妈过年总喜欢买一个猪头,村里杀猪的时候就把猪头用大竹篮提回来。我在旁边看到爸爸用类似火机一样的东西把猪头上的毛烧干净,再用刀来来回回的刮干净。做凉伴耳丝,清炒口条,木耳菠菜五花肉汤。还有大青椒炒大肠。还记得我妈在老家的厨房里,微弱的灯光下不停的翻大肠的情形,翻大肠是要翻很多次的,翻到晚上十点多,第二天继续翻。那时候的我从没想过原来妈妈这么的辛苦,为了做好吃的菜,做了那么多努力。家的经营大致就是这样,默默付出,留在孩子心中那片柔软。现在我家没有再做过大肠,我爸说太费功夫,弄不了,要用碱面洗,用水冲,反反复复很多次,洗不干净,那气味是受不了的。
蒸馒头,做枣花馍,红烧肉,炸果子,猪皮冻,杀鱼宰鸡,油炸鱼块鸡块。馒头要蒸两天,我仍记得我去院子里转一圈去厨房,我妈在揉面,用刀切一块一块的,放在地锅里。再去堂屋里转一圈看会儿电视,回厨房看的时候,我妈已经开始发面了,为下一锅做准备。每到这个时候,村里每家每户的厨房里,白雾缭绕,蒸馒头冒出来的水蒸汽四处飘着,从外面老远就能闻到馒头的香味。香味弥漫,如果哪家炖了肉,和肉味交织在一起,大概就是我记忆里最香的气味了。那时候我妈锅下支着火,然后会站在平房上问邻居大娘,嫂子,你家的馍蒸完了吗?邻居大娘回说,蒸完了,就剩过油炸果子了。这样的家常,充斥着满满的人情味,包含着浓浓的邻里情。现在住在城市里,就算是住上下楼,见了面,打招呼都没有的。
馒头起锅的时候,我要偷偷看看有没有枣花馍,趁我妈不注意的时候,扣下两个枣就跑出去了,我妈发现了就问,你俩谁扣的枣?我是不说话也不承认的。我妈说扣下枣这馍就不好看了,怎么招待客人呢?想吃另外去袋子里拿好了。我哥这会该起哄了,听到了没啊?我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就出去了。现在的我再想起以前觉得搞笑又无理。看到像花朵一样绽放的枣花馍,就想扣下来把枣吃了。漂亮的东西,小孩子总想着自己能摸摸看看尝尝。
哥哥最喜欢过年的游戏就是放炮了,当然他玩的花样特别多。看到院里的鸡拉了一摊鸡屎,他就把炮放在鸡屎里,等着看炮把那一摊鸡屎炸的四面开花。有一次他跑的慢了些,崩的身上脸上全是的,慌的就去井边打来水洗,我在旁边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长大后想起小时候的搞笑事,总能想起他脸上都是脏东西的嫌弃样。还有其它花样,把炮放在用水和好的巴里面,等着看炸开小洞的泥巴,有时候炮焾大,就把泥巴崩的很高很远。也有的把炮放在啤酒瓶盖里,小时候攒的瓶盖有好多,瓶盖被崩的噼里啪啦的响。这些有趣的好玩的,在现在看来,是乏味了些。过年的快乐,放炮的快乐,只有小孩子能懂。那些小孩子调皮捣蛋式的点子,给我记忆中的年涂满五彩缤纷的颜色。
(图片来自百度)
大年二十八贴完春联,二十九炸果子,我和我哥都特别高兴,因为炸果子太好吃了,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炸果子。我在旁边看我妈用大檊杖檊出一个大椭圆型,挺薄的,用一个塑料杯子挖出一个月牙型,用手搓厚一点的小棍型,就放油锅里炸。注意了,油锅里是要有糖的,不然那炸出来的可不好吃,刚出锅的果子往筐子一放,我妈就拿起面粉一撒,这样就成了。拿起一个放嘴角,一咬一股糖溪流下来,太甜了。幸福的味道大致是如此。那时候就觉得再没有比刚炸的果子更好吃的了。现在的生活改善了,在晶莹剔透的灯光下,在干净整洁的玻璃柜里买到了飘香四溢的糕点,但是它还是没有妈妈炸的果子好吃,外焦里甜的果子成了过年里最美的那道风景。到了中午我妈是不用做饭了,我们吃果子就吃到打饱嗝。因为邻居家这天也炸果子,每家炸的味道是不一样的,再去吃点别家的。
以前村里不富裕,比不起现在走亲戚送牛奶和饮料。那时候就是用纸包成三角形装点果子,再用白袋子装点红糖白糖。但是那个时候的人们都挺满足,挺快乐。现在的人们压力变大,吃着牛排喝着牛奶,大鱼大肉,海鲜烧烤,但是唯独不快乐。人情味也越来越淡,幸福越来越远。
中国过年总是少不了饺子,我不喜欢吃饺子,因为每到大年三十,我爸和我哥都要去给家里过世的老人送纸钱,我却要在家帮我妈包饺子。每到三十和初一都是饺子。家里四个人是要包两百个饺子左右的。那个时候没有冰箱,包的少,现在我妈一个人还是包四个人的饺子,包的更多,吃不完的都放冰箱里冻起来了。下午两点钟开始包,到下午五点就包完了,爸爸也从山上送完纸钱回来了,在我的记忆里,送纸钱的大年三十,都是有雪的。漫山的白雪,田野里,树梢上,小河里,水沟里。哥哥有一次还回来开玩笑说,不知道是咋的了,那火机打了好几次都打不着火,风来来回回刮,四周都是坟,感觉毛骨悚然。我妈听了不接话,我说会不会是有鬼。我妈瞪了我一眼说,大过年的不要瞎说。小孩子对鬼神特别敏感害怕。
大年三十吃饭前放一挂长炮,吃完团圆饭,就开始准备看春晚了,每一年的春晚都承载了多少人的回忆。到午夜十二点,每家每户都要放一挂长炮。寓意新的一年开始了。第二天就是初一了,无论再忙的人这天也在家闲着了,串门子,给左邻右舍的拜年。农村里的规矩多,年后这几天不能用剪刀做活做衣服修衣服,不能扫地,不能洗头。所以年前全都收拾好,年后就是走亲戚,串朋友,留家里招待亲戚。
(图片来自百度)
我的记忆里走亲戚没有太深的印象,过了初五,年算过了一半,坐等元宵十五了。晚上还是吃饺子,但每家每户都要吃团团圆圆的汤圆。晚饭后少不了的就是提灯笼。小孩子对灯笼是格外的喜欢,谁的灯笼漂亮谁就使劲的炫耀,争论完谁的灯笼最漂亮以后,大家一个一个的排队提着灯笼,在村庄里瞎转悠。等小孩子越聚越多的时候就组织着玩捉迷藏。玩到半夜的时候,大人都会出来叫孩子回家睡觉,小孩子没有玩尽兴的,就躲起来,大人就提起高嗓门叫骂着,一时间吵闹声,嘻笑声,大哭声,在村庄里回荡着。这一年的春节就在吵闹声中过完了。
一转眼乱跑乱跳的孩子长大了,仿佛过年的热闹都随着过去的新年消失了。再后来我出嫁了,再没有机会在大年夜同父母哥哥吃饭,没有机会死皮赖脸的问妈妈要压岁年。那些浓浓的年味,留在了我妈炸的果子里,留在了和哥哥争东西的较真中。留在了爸妈过年做的每一道菜中。即使现在回娘家,爸妈再做那些菜,已不是当初的味道,在吵闹的年纪吃到的东西,是拿多少钱也买不到的。那些时光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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