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一个人你最喜欢的画家是谁,相信一半都会回答一个名字……
莫奈
当然,也有达芬奇、毕加索和梵高之流,但是你无法忽略这位法国画家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或许很多人连他的全名,他所属的时代背景都不甚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日出·印象》和《睡莲》在美术课上给大家留下的深刻印象。
克劳德·莫奈,这位上个世纪的印象派画家,大概没想到自己逝世90年后还能在异国他乡火成这个样子。
中国人似乎很喜欢“印象”这两个字,张艺谋导演带起的“印象”之风,也顺利的刮到了画展上。《印象莫奈》画展有多火?日本韩国的火爆,再到北上广深等等巡回展览,都足以窥见莫奈的号召力。
而且票价还不便宜,当然这个由汽车公司主办艺术展,除了部分真迹之外,还有超大投影屏幕,VR展示厅和仿真风景区。
讲句实话,这的确充满了科技感,但这布景,却更像一场名为《莫奈》的画展影楼。而莫奈的真迹大多收藏于欧美各国的美术馆中,凑齐老爷子的全部画作开展览是不现实的,所以才会动用虚拟展览。但这巨型的屏幕,科技感十足的动效,真不知道老爷子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啊……
莫奈本人,画这些画的目的,真的是想让观众,像拿着放大镜一样研究他每一笔的色彩吗?
这就不得不说起莫奈所处的那个世界了,在印象派兴起之前,西方世界流行的是具象画,也就是俗称的“人眼照相机”,在16世纪初,意大利的巅峰,是米开朗琪罗、达芬奇和拉斐尔。这三人简直是艺术史中闪耀的明星,相信不了解美术史的人,都能说出一两个名作出来。
到了17世纪,荷兰独立后,画家们不仅仅为权贵画画了,还开始为普通市民们画像。这其中就诞生了哈尔斯、维美尔和伦勃朗三位巨匠,这三人在光影细节的表现力上,都到了通神的领域,虽然晚年都穷迫潦倒。
18世纪后,法国成了欧洲的艺术中心,开始流行婉约的洛可可风。意大利人不爱画风景,但是法国贵族喜欢,所以法国人开始画风景画。风景画画久了也腻了,于是又开始流行新古典主义,大卫的《马拉之死》,其肌肉的线条、张力都真实得可怕。在师傅的基础上,安格尔把新古典主义推上了法国的官方主流。
与之对比的就是巴比松画派和现实主义画派追求的质朴风景画,这属于在野党风格。
莫奈诞生于1840年,父亲只是杂货铺老板,他的姑姑却是个艺术爱好者。十一岁上艺术学校,属于规规矩矩的学生。但是到了1857年,莫奈认识了改变他命运的人——殴仁·布丹,一个在诺曼底画海景和天空的画家。他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笔触粗糙,讲究的就是“印象”这种套路,跟中国的写意画有异曲同工之妙。
莫奈跟着他,学会了野外写生、观察光线和描绘动态事物的方法,养成了在现场完成所见即所得的习惯。于是莫奈开始不再满足于循规蹈矩的完成画作,他要组野外写生小队,去巴黎求学!
1865年,莫奈以海景画成名,一年后他描绘了当时的模特卡米尔的肖像画,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被评论家评价为“自然主义画家”,而当时的莫奈,只有26岁。
成名后的莫奈依旧穷困,在荷兰画家容坎德的建议下,离开巴黎去了荷兰。当时的他主要描绘强光下的事物,笔触没那么细腻,但色彩依旧真实。
到了1872年,结婚后的莫奈终于画出来自己的成名作《日出·印象》,这是他的故乡。
他的笔触开始狂起来,不再拘泥于细节,模糊不清,近看甚至能看到粗粗的线条,这颠覆了原来主流的审美。当时的人们嘲笑他,称他是“印象派”。没错,这个词最初的意思并不唯美。但莫奈不管,这就是他眼睛当时看到的色彩,就好像他看了一眼当时的景象,闭上眼睛提笔靠着脑海里的印象,刷刷几笔就画完了一样。
而且他老人家还极其喜欢“画老婆”,仔细看这幅画的草丛,你会发现绿色是“不纯的”,甚至出现了很多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颜色,这有什么关系呢?莫奈觉得世界长这样,他就画成这样。而且他不希望你拿放大镜去看每一棵草是什么颜色的,他只想你后退几步,看到和他当时所见一样的色彩。就好像你看了这幅画一样,闭上眼睛,你还记得卡米尔撑着伞站在草地上一样,至于草地是什么样色?这一点都不重要,“印象”才是最重要的!
不仅是现在的人无法理解,当时的人们也无法理解,他们还沉浸在新古典主义的细腻之中,不明白画的氛围和色彩退后几步才看得懂。而且他还很喜欢画烟雾,比如《圣拉扎尔火车站》和《伦敦国会大厦》。
当然伦敦的这些画后来被证实是当年那有名的毒雾霾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莫奈的这些画真的不能近看,近看你只会看到一团奇奇怪怪的色块,只有远看,你才能明白这个画家在想什么鬼。
时间到了1879年,卡米尔去世,穷困的莫奈已经买不起更昂贵的暖色颜料了。他开始四处“流浪”,带着儿子在诺曼底旅行。1886年,多亏了画商吕厄,莫奈的画终于在美国卖出去了,他才开始定居下来。
年老后的莫奈跑不动了,于是在吉维尼建了座日式花园,种满了睡莲。1914年的他,眼睛开始慢慢老化,这对一个画家来说是致命的。于是他开始筹划一幅巨作,从1915年,一直画到1922年,完成了这幅传世巨作《睡莲》,他的原意是“让人们产生在睡眠无边无际的幻觉,像个开满鲜花的水族馆。”他也成功做到了,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就像真的一样,每一笔都是流动的。哪怕他已经分辨不出色彩,只能凭借颜料管的名称来作画,他依旧坚持着,从1897年到1926年,总共画了181幅《睡莲》。
莫奈画中的水似乎有魔力,照应出世间一切的色彩,连马奈都称它为“水的拉斐尔”。评论家瓦多伊这么形容,“在这些画里存在着一种内在的美,它兼具了造型和理想,使他的画更接近音乐和诗歌。”在这些画中,最贵的一幅拍卖价高达四千万欧元。
莫奈的晚年,更倾向于描绘一种感受,因为视觉越来越模糊,他几乎是凭借着依稀可见的“印象”来作画的。所以他本人并不期望你凑近了看,而是希望通过一幅画的氛围来传达他当时的所见。
一个整体,而不是任何局部。就像水本身是没有色彩的,只有将所有的事物放进去,才是整体。就像评论家布劳内尔所说,“莫奈的艺术,已经成了自然本身。”
这样一个艺术家,是感性的,所有才会用整整14年,去描绘他生命中的白月光——卡米尔。
卡米尔原来是莫奈的模特,1865年两人初识,那一年卡米尔才18岁,莫奈25岁,两人很快便相爱,但此时的莫奈依然很穷困,跟家里的关系很僵。即使在特鲁维尔,两人的婚礼上,莫奈的父母都没有来参加。
莫奈的成名作《穿绿裙子的女人》就是卡米尔的肖像画,这幅只用了4天就完成的画卖出了800法郎。于是莫奈很快就画出了下一幅作品《花园里的女人》,可惜的是艺术沙龙的负责人拒绝了他,而此时的卡米尔还怀孕了。走投无路的莫奈回家寻求父亲的帮助,被拒绝后差点没投河自杀。
当然这事没有发生,莫奈也重新振作起来,带着家人去了法国的阿让特伊。在这里,莫奈和家人一起出游写生,在一个明媚的午后,诞生了《草坪上的卡米尔》。
然而命运没有优待这一家人,卡米尔很快得了重病,生下第二个儿子后,莫奈不得不省下钱给妻子买药,还四处写信借钱,信中写道,“我们没有任何吃的,没有热量。”
然而这一切最终都是徒劳的,卡米尔日渐憔悴,而莫奈能做的,只是将妻子最后的样子画下来,以此来怀念她。在《临终前的卡米尔》的落款上,莫奈留下了一颗心,这是唯一的一幅落款有心的画作,也象征着这个艺术家的一生挚爱。
卡米尔是莫奈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当然这让他的第二任妻子爱丽丝难以接受,所以她把卡米尔的照片和纪念品都烧毁了,不过万幸的是,她没把莫奈的画作也烧了。
而他的第二任妻子也于1911年去世,紧接着1914年长子去世,亲人的不幸让莫奈视力恶化的越来越严重。但是此时的他,才开始是个成功的画家,活着将自己的作品放进国家展馆,仅仅是这一点,都比很多知名画家要幸运。哪怕是生命的最后时光,接近失明,他依然不放弃作画,一直到1926年12月5日与世长辞。
作为“印象派”创始人之一,莫奈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却天生“反骨”,不喜欢主流思想里“刻板”的完美,他追求的是自然,是色彩本身,是所见即所得。为了留住此刻的美,追上光影的速度,而不惜牺牲了笔触和细节。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莫奈的画才是“照相机”,是他脑海中的“照相机”,而他绝不希望你仔细考究这一笔一画用了什么颜色,画了什么东西,而是希望你看一眼他的画,然后闭上眼睛,就真的能感受到他画中模模糊糊的景象,一抹真正意义上“印象”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