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水清心宁
金色的阳光烘烤着黄澄澄的麦浪,黄澄澄的麦浪映射着金色的阳光,那麦芒尖上,似乎有金色的火星噼拍迸射。远处的绿柳,成了金色空气中轮廓模糊的一团灰绿,倒是水塘中心的一片竹林,在这浑然一体的金黄里更显得流青溢翠了。
起风了,也未见一丝的凉意,汗水被热浪蒸干,脸上僵僵硬硬的,伸手一抹,竟结出了盐末子。水塘里满满的一塘菱角,唯独这一隅在竹林的背阴处,许是遮了光,菱角秧不显得那么拥挤,芦苇又挡住了想要挤进来的几棵菱角秧,挤挤挨挨的菱角塘里,难得露出这么一块镜面般的水面。
几只西瓜子样子的甲虫从水底挥动着两排毛绒绒的爪子翻上来翻下去,有一只抱着芦苇一动不动,转眼不知去向。一竿芦苇轻颤了几下,又颤了几下,也只碰皱了它周身的水面,鼓了穗子的稍头仍然呆立着。又有水泡变化着形状从水底翻转着浮上水面,接着时不时的有三五个小点儿的水泡快速冒出来。一只披了西瓜皮的青蛙不知从哪里跳过来,它先是蹲在这片水面旁边的一棵菱角秧上,前肢把上半身高高撑起,露出绿色风衣下洁白的衬衫。它挺身抬头,审视着眼前的局面。复又低下尖尖的嘴,像极了凝神细观某一情况。继而它无声地一头扎进水中,在这一小片水面中央露出白折的尖嘴唇,圆鼓鼓的大眼睛。仍是那带蹼的前肢,犹如撑在一个我们看不到的讲台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滔滔不绝地开始它满腹经纶的演说。它在水中就那样无所依附地一动不动,安稳得比我们两个坐在草地上还要自在。最终,它什么也没说,似乎有些失落地把头一摆,隐入水中,不一会儿在不远处的一棵菱角秧的缝隙里钻出头来。
水面恢复了平静,几条小鱼抖动着身子游过来。它们实在算不上是游,因为它们小得只有两只眼睛和尾巴,让人疑心它们的胸鳍腹鳍都还没长出来。但它们游动时又确实进退自如,轻捷而不显得有丝毫的笨滞。或许是来透透气,它们不停地啄着水面,可是它们还是太小,连水面都啄不出一点儿的涟漪。
一只草青色的蚱蜢振动着五彩的翅膀叮零零地飞来,可能它想抱着芦苇竿,或是落在苇叶上,可是它冒冒失失地什么都没抓住,却啪地一声掉到了水里。那群小鱼吓得都快叫出声了,都没看清它们是怎么逃的就不见了踪影。青色的蚱蜢终于爬上芦苇竿,再次挥动它那多彩的翅膀,许是把上面的水滴抖落净了,迅速地折叠进前翅里。待它抱稳了芦苇,腾出前爪来,理一理触角,擦一擦眼睛,它甚至还扭一扭脖子,调整刚才因为惊慌失措而弄乱了的脖子上系的铠甲。
一道绿色的光在我们眼前一闪而过,水花四溅,我和心宁都不约而同地呀了一声。一只翠鸟已经落在不远处斜伸向水面的细细的竹子上了。它双脚抓住竹竿,侧身扭头看向我们,嘴里,已经叼了一条鱼。似乎是为刚才自己出其不意的捕猎惊吓到我们而不好意思,它抖动了一下那身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芒的绿得明艳的羽毛,脚下的细竹悠然地一荡,它才消失在竹林里。
风更大了,连这背风处的芦苇也跟着竹林摆动起来。我拉起一直坐在草地上的心宁,再不回去,可能要让太阳烘干了。转身回望那菱塘里的小小水面,映着青蓝青蓝的天,像千百丈深。我们脚下的野草,也都立起了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