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爱玲的文集《倾城之恋》的第四个故事。

许小寒道：“绫卿，我爸爸没有见过你，可是他背得出你的电话号码。”

小寒的20岁生日，她请了几个女同学来家里玩。绫卿是其中的一个，和小寒长得有几分像。开头这句话就埋下了伏笔。

众人见到了许峰仪，方才注意到钢琴上面一对暗金攒花照相架里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小寒的，一张是她父亲的。

小寒家没有母亲的照片，大家也没怎么见过她的妈妈，母亲在这个家存在感很弱。

爸爸，绫卿的嗓子怎样？”峰仪答非所问，道：“你们两个人长得有点像。”绫卿笑道：“真的么？”两人走到一张落地大镜前面照了一照，绫卿看上去凝重些，小寒仿佛是她立在水边，倒映着的影子，处处比她短一点，流动闪烁。

小寒的爸爸发现女儿和绫卿长得很像。

绫卿道：“人家要你，你不要人家，闹得乌烟瘴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寒长得很漂亮，追求者也多，但都被她拒绝了。

绫卿道：“女孩子们急于结婚，大半是因为家庭环境不好，愿意远走高飞。我……如果你到我家里来过，你就知道了。我是给迫急了……”

绫卿很想结婚，急于摆脱贫困的家庭。她的父亲和哥哥早死，家里只有寡母和寡嫂，不是很和睦。这让小寒有了个主意。她要把对自己有好感的同学龚海立推给绫卿。

小寒轻轻用一只食指沿着他鼻子滑上滑下，道：“你可千万别抽上了，不然，就是个标准的摩登老太爷！”峰仪拉住她的手笑，将她向这边拖了一拖，笑道：“我说，你对我用不着时时刻刻装出孩子气的模样，怪累的！”小寒道：“你嫌我做作？”峰仪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愿意永远不长大。”小寒突然扑簌簌落下两行眼泪，将脸埋在他肩膀上。峰仪低声道：“你怕你长大了，我们就要生疏了，是不是？”小寒不答，只伸过一条手臂去兜住他的颈子。峰仪道：“别哭。别哭。”

小寒和爸爸的日常互动，看起来很些不正常。为什么小寒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说话行事还故意装成小孩子呢？

许太太穿了一件桃灰细格子绸衫，很俊秀的一张脸，只是因为胖，有点走了样。眉心更有极深的两条皱纹。

妈妈终于登场，年轻时应该很漂亮。小寒的漂亮劲儿可能随妈妈。眉心有这么明显的皱纹，她有什么烦恼呢？

她种下了这个根，静等着事情进一步发展。果然一切都不出她所料。

小寒耍了个小手段，让龚海立把藏着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他喜欢小寒。小寒顺势把绫卿介绍给海立。俩人发展得不错，因为绫卿长得像小寒。一个愿娶，一个想嫁，小寒这个红娘很得意啊。但可惜还是太年轻！

峰仪笑道：“你若喜欢他，你也不会把这些事源源本本告诉我了。”

小寒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爸爸。

小寒道：“男人对于女人的怜悯，也许是近于爱。一个女人决不会爱上一个她认为楚楚可怜的男人。女人对于男人的爱，总得带点崇拜性。”

小寒很聪明，她对爸爸的感情就是带着些崇拜，年轻的女孩总喜欢年长有为的男人，也是有这层崇拜的感情在里边啊。

峰仪不语。过了半日，方笑道：“我还是说：‘可怜的绫卿！’”小寒眱着他道：“可是你自己说的：可怜是近于可爱！”

峰仪道：“我但凡有点人心，我怎么能快乐呢！我眼看着你白耽搁了自己。你牺牲了自己，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小寒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似乎是转念一想，又道：“当然哪，你给了我精神上的安慰！”他嘿嘿的笑了几声。

隔着玻璃，峰仪的手按在小寒的胳膊上——象牙黄的圆圆的手臂，袍子是幻丽的花洋纱，朱漆似的红底子，上面印着青头白脸的孩子，无数的孩子在他的指头缝里蠕动。小寒——那可爱的大孩子，有着丰泽的，象牙黄的肉体的大孩子……峰仪猛力掣回他的手，仿佛给火烫了一下，脸色都变了，掉过身去，不看她。

峰仪道：“我并没有说过这句话。事情是怎样开头的，我并不知道。七八年了——你才那么一点高的时候……不知不觉的……”

父亲和女儿这种畸形的感情持续七八年了，也就是说从小寒十二三岁开始。当时小寒开始发育，青春期到了，产生恋父情结是可以理解的。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爸爸的责任很大。他是成年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本来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

峰仪笑道：“你放心。现在的社会上的一般人不像从前那么严格了。绫卿不会怎样吃苦的。你刚刚说过：我有钱，我有地位。你如果为绫卿担忧的话，大可以不必了！”

爸爸联系上绫卿，俩人一起去看电影，被同学看到，告诉了小寒。伏笔已经在文章开头埋下了，爸爸知道绫卿的电话。他不能和女儿乱伦，正巧遇到了一个替代品。

由于小寒，绫卿有了两个选择，年龄相仿的同学龚海立和同学的父亲，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虽然没有名份，但却可以马上脱离苦海，至于以后，她哪里想到那么多。不过和小寒一样，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深陷泥潭的孩子，她及时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许太太道：“不让他们去，又怎么样？你爸爸不爱我，又不能够爱你——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他爱绫卿。他眼见得就要四十了，人活在世上，不过短短的几年。爱，也不过短短的几年。由他们去罢！”

许太太很无奈，她既阻止不了女儿，也阻止不了丈夫，只能守住家，女儿回来的时候她在，丈夫回头的时候她也在。

父亲对绫卿哪里称得上爱，只是贪恋年轻的肉体罢了。他对年轻时的妻子、年轻的女儿、年轻的绫卿都是一样的。他自信，有钱有地位，几个女人都在他掌控之中。妻子会一直等他回来，道德对他也没有约束力。

如果说有什么解决办法的话，只能靠女性的自立，不依靠男人也能活得很好。

现在虽说比那时已经进步很多，但我觉得还不够。只有女性自己觉醒才能解决问题，不能靠男性的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