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灵/《巷》:爱宁静淡泊,深深的小巷欢迎你

巷/柯灵

无图/谢谢欣赏

作家简介

柯灵(1909~2000),现当代散文家、剧作家。原名高隆任,字季琳。原籍浙江绍兴,生于广州。发表叙事诗《织布的妇人》而步入文坛。

文章欣赏:

巷,是城市建筑艺术中一篇飘逸恬静的散文,一幅古雅冲淡的图画。

这种巷,常在江南的小城市中,有如古代的少女,躲在偏静的深闺,轻易不肯抛头露面。你要在这种城市里住久了,和她真正成了莫逆,你才有机会看见她,接触到她幽娴贞静的风度。她不是乡村的陋巷,湫隘破败,泥泞坎坷,杂草乱生,两旁还排列着错落的粪缸。她也不是上海的里弄,鳞次带比的人家,拥挤得喘不过气;小贩憧憬来往,黝暗的小门边,不时走出一些着拖鞋的女子,头发乱似临风飞舞的秋蓬,眼睛里网满红丝,脸上残留着隔夜的脂粉,懒洋洋地走到老虎灶上去提水。也不像北地的胡同,满目尘土,风起处刮着弥天的黄沙。

这种小巷,隔绝了市廛的红尘,却又不是乡村风味,她又深又长,一个人耐心静静走去,要老半天才走完。她又这么曲折,你望着前面,好像已经堵塞了,可是走了过去,一转弯,依然是巷陌深深,而且更加幽静。那里常是悄悄的,寂寂的,无论什么时候,你向巷中去,都如宁静的黄昏,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足音。不高不矮的围墙挡在两边,斑斑驳驳苔痕,墙上挂着一串串的藤萝,像古朴的屏风。墙里常是人家的后园,修竹森森,天籁细细;春天还常有几枝娇艳的桃花杏花,娉娉婷婷,从墙头摇曳红袖,向行人招手。走过几家墙门,都是紧紧地关着,不见一个人影,因为那都是人家的后门,偶然躺着一只狗,但是决不会对你狂吠。

小巷的动人处就是它无比的悠闲,只要你到巷里一会,心情就会如巷尾的古井,那是一种和平的静穆,而不是阴森和肃杀。它闹中取静,别有天地,仍是人间,它可能是一条现代的乌衣巷,家家有自己的一本衰乐账,一部兴衰史,可是重门叠户,讳莫如深,夕阳影里野草闲花,燕子低飞,寻觅旧家。只是一片澄明如水的气氛,净化一切,使人忘忧。

你是否觉得工作太劳累了?我劝你工余之暇,常到小巷里走走,那是最好的将息,会使你消除疲劳,紧张的心弦得到调整。你如果有时情绪烦躁,心境抑郁,我劝你到小巷里负手行吟一阵,你一定会豁然开朗,怡然自得,物我两忘。你有爱人吗?我建议不要带了她去什么名园胜境,还是利用晨昏时节,到深巷中散散步。到那里,你们俩可以随意谈天,心贴更近,在街上那种贪婪的晲视,恶意的斜觑,巷里是没有的;偶然“呀”的一声,墙门口显现出一个人影,又往往是深居简出的姑娘,看见你们,会娇羞地返身回避了。

巷,是人海汹汹中的一道避风塘,给人带来安全感;是城市喧嚣扰攘中的一带洞天幽境,胜似皇家的阁道,便于平常百姓徘徊倘徉。

爱逐臭争利,锱铢必较的,请到长街闹市去;爱轻嘴薄舌,争是论非,请到茶馆酒楼去;爱锣鼓锰,管弦敷嘈的,请到歌台剧院去;爱宁静淡泊,沉思默想的,深深的小巷在欢迎你!

结语:柯灵写的是故乡绍兴的街巷,他理想的人生在笔下这样说:巷,是人海汹汹中的一道避风塘,给人带来安全感;是城市喧嚣扰攘中的一带洞天幽境,胜似皇家的阁道,便于平常百姓徘徊倘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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