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早晚温差大，虽然已进入4月中旬，但早晨的村庄仍然透着阵阵寒意。
西陌村村西住着的李冰媳妇早早起来，披了件衣服走出屋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又回去穿了件棉袄。
再次走出门，她忍不住朝着东厢房看了一眼，自从婆婆前些天被大伯子送过来，她这胸口就憋着一股气。好在大姑姐和小姑子今天旅游回来，说好要来伺候婆婆几天。
李冰的父亲去世得早，他的妈妈已经87岁了，前几年还能自理，近几年患了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
李冰兄弟姊妹一共四个，李冰是老三，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
李冰妈妈不能自理后，他们四个儿女商量，老人轮流在儿女家照顾，一家住三个月。
老人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儿女们的耐心也越来越差，老人俨然成了各家的累赘。
春节期间，李冰妈妈一直在大儿子家，春节后，老太太的身体就更不好了。进入4月份，该轮到李冰家了，那天一大早，李冰哥哥就把他妈妈用自行车推到了李冰家，事先也没和李冰两口子打声招呼。
李冰哥哥把病歪歪的老母亲送来，李冰媳妇有些不乐意了，家里欠20多万的外债，春节后，李冰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平时假都不敢请，生怕被人家开除了，家里就她一个大人，还得照顾两个孙子，老太太好的时候过来还行，这病病歪歪的，谁来伺候。
人来了，还不能说不要，李冰媳妇忍着一肚子火，把老太太留下了。她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让老太太一个人住在那屋，她每天给送饭，端屎送尿，老太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老太太病得越来越厉害，李冰媳妇感觉婆婆快不行了，她给大伯哥和大姑姐、小姑子打电话，让来看看他们的妈妈，她一个人实在弄不了了。
同村的大伯哥来了，看了老妈一眼，说了声“死不了”，又回去了，每天在大街上和一帮老头打扑克，对自己的老母亲再也不闻不问。
大姑姐和小姑子也回来了，两个人都住在城里，上午来下午都回去了，说早定好出去旅游了，等旅游回来再陪老太太。婆婆的三个儿女都来走了个过场，李冰媳妇眼看老太太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她既气愤又无奈。
“今天终于有盼了。”大姑姐和小姑子昨天旅游回来了，一想到有人来伺候婆婆，李冰媳妇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把孙子送到学校，回来蒸了个鸡蛋羹，婆婆现在吃不了硬东西，她每次给做一些软和点儿的饭。
“他奶奶，起来吃饭吧！”李冰媳妇推开东厢房的门，冲着炕上躺的婆婆喊，她从来没叫过婆婆“妈”，她叫不出口，自从有了儿子，她就叫婆婆“他奶奶。”
李冰妈在炕上纹丝不动，李冰媳妇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动。
“坏了，不会是婆婆没了吧？”李冰媳妇心想，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碗差点掉了。
“他奶奶！”李冰媳妇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婆婆，婆婆紧闭双眼，她感觉婆婆的身体已经僵硬。
“妈……”李冰媳妇一声“妈”脱口而出，眼泪也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她都没想到叫的那么自然，可惜婆婆已经听不到了。
李冰媳妇边哭边冲出婆婆那屋，她有些害怕，赶紧给李冰打电话，她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一会儿功夫，李冰哥嫂来了，一进大门两口子就哭上了，声音大到估计全村人都快听到了。
“哥，你们别哭了，快进屋先给老太太把寿衣穿上吧！”李冰媳妇说。
“你们进去吧，我今年逢九，不能进死人屋。”李冰的嫂子说着进了李冰他们住的那屋。
李冰哥哥进了东厢房，李冰媳妇也跟着进去了。她给婆婆拿出寿衣，递给了李冰哥哥。
“等一等吧，等他们几个回来给老太太洗洗身子穿吧！”李冰哥哥把衣服又放回到炕上。
下午，三个儿女都陆续回来了，一个个哭天抢地，都抱怨老母亲不等他们回来孝敬就撒手人寰。
李冰媳妇默默看着婆婆的四个儿女，直到婆婆入殓后，也没有一个人问她婆婆是怎么死的，婆婆什么时候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