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清心
不同的气候与环境,造就不同的饮食文化。
在西安的第三天,一早起床,发现天气变了,换上了来时穿的羽绒服,婚宴当天穿过的黑色金丝绒镶蕾丝裙也不敢再穿,总是粘在裤腿上,着实让人尴尬,穿长裤总不会出错。
我们住的秦雅商务酒店位于大雁塔区西影路,环境也相当不错,但可能不属于人口密集的景区范围,所以不提供早茶,我和老公兴冲冲地穿过马路准备去头天晚上的包子店好好吃一顿,结果,人家只做中餐和晚餐。
装修精致的包子店不远处有个一眼可以望得到头的旧巷子,巷口散落着几家卖早点的摊档,我和老公互望了一眼,决定再去周边找找,结果四下转悠了一圈,只发现了一家兰州拉面和一家肯德基,很多店铺都关着门,正月十七,他们还没过完年。
老公望了我一眼:“总不至于来西安吃肯德基和拉面吧?”我们只好又往巷子口走去。
巷子里只有几家卖早点的——有肉夹馍和手抓饼, 还有卖豆腐脑的,想起头天晚上吃的豆腐脑,我们继续往前走,前面只有几个卖小菜的摊子了,看不出颜色的纤维袋上铺着一大堆土豆、胡萝卜、黄瓜、木耳、包菜……唯一的绿叶蔬菜是野菜。
我开始想念起自家店里水灵灵的白菜苔和冬苋菜来,还有家门口的米粉,它们突然间都变得如此的重要,可思念毕竟太遥远——
那就离现实近一点,如果是在大雁塔或者回民街该有多好啊,那我肯定会吃到撑的!
但此时,我正走在一个略显陈旧的巷子里,旁边两层楼的房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
老公进了一家小卖部,我独自站在路边的冷风中回味株洲街头的米粉:杂酱粉、排骨粉、烧汤粉、猪蹄粉……可是,它们都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我甚至动了吃方便面的念头。
突然,我的眼前一亮,在豆腐脑摊前遇见了酒席上的几个新朋友(樊哥将我们远方来的客人都安排在同一个酒店)。
他乡遇新友,他们热情的邀请我们一起吃豆腐脑,老公又买来一个肉夹馍非要分一半给我吃,几个人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解决了一顿。
早餐过后,樊哥坚持要派他的另一个侄子来陪我们玩一天。
参观完兵马俑,已近中午,小樊说要带我们去当地的农家乐体验西安的民间特色。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已经去过西安的五星级酒店和美食一条街,也吃了特色包子和路边摊,还没去过家庭餐馆。不过,因为有了早上的体验,我不敢抱太大希望。
显然,小樊对兵马俑周边也不太熟悉,在路上一直用了导航。三个人在车上四处张望,小樊显得经验十足:“我们要找门口停车多的,人气旺的……”在陌生的地方,除了用这招,似乎别无他法。
一路上,临街的门面看上去都冷冷清清的,也许,还没到吃饭的点吧。不一会儿,我们的车在一个美丽的大院子前停了下来。门口停着几辆车,从高大的门脸望进去,可以看到一树一树的樱花,往里看还有假山。
我们刚刚踏入院中 ,立刻有一对高大结实的夫妻从门房迎了出来,女的穿着碎花棉袄,圆乎乎的脸,招呼我们进入了靠近门口的小包间,男的则进入了厨房。
本想去假山后面的亭子里坐坐,却下起了雨,雨中的院子显得格外冷清,没有见到其他人,显然,我们是第一桌客人。可门口的车?也许是老板家的兄弟姐妹停的吧。
雨中的樱花倒是绚烂夺目,可惜不是真花,樱花的花期还没到,我在兵马俑展览馆那就已经见过,当时还很兴奋,可现在,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拍照的兴致,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上菜,等待着吃“饭”——
小樊特意为我们点了西安的特色biangbiang面,我的注意力却在条桌上,桌面上似乎浮着一层油渍——老公去了厨房,我也跟着去看了一下,果然,厨房的情况更糟,灯光也很昏暗,我赶紧退了出来,心想,既来之则安之。
等待的时间也不算长,biangbiang面和饸络面陆续上桌,老公笑咪咪地跟着老板娘手里的小炒肉进来了,不爱吃面条的他,有了这道菜就足够了。我的注意力被biangbiang面所吸引,面条很宽,像——
“叔,婶,你们看,这面儿,是不是很宽,像不像裤带……”我连连点头,老公却笑着摇头,用他的株洲普通话说:“我不爱吃面条,你们吃,你们吃,我吃米饭。”
其实小樊比我小不了太多,挺和善的人,一直客气地叫我们“叔”、“婶”,第一次听他叫我“婶”的时候,我还愣了一下,老公忍着没笑出声来,他以前经常在朋友面前调侃:“你们叫我爷爷都可以,如果是我老婆,就喊娜姐可以了,她保证会笑得像一朵花!”当然,小樊叫我婶我也认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能什么时候都少女心——
宽宽的面条,在酱汁蒜末的点缀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虽然颜色有点偏暗,但面片柔韧而有筋道,颇有回味,与我的舌头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我真恨不得连舌头也一起吞下……
“婶,试试这个!”见我喜欢吃面食,小樊强烈推荐他面前的饸络面。土黄色的饸络面,又细又滑,我第一次见到,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筷放进嘴里,我滴个妈呀,冰凉湿滑柔软的一团,刚刚碰到我的舌头就条件反射般地被我吐了出来,无法形容的味道——
“这是荞麦做的……里面还放了芥末——”小樊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芥末我能吃啊?!夏天的时候,老公总是喜欢买一些活的基围虾回来做醉虾,蘸芥末吃,我一顿能吃十来个醉虾的,可是这加了芥末的饸络面我怎么就吃不了了?
我偏不信这个邪,又无比淡定地夹了一筷放入嘴里,想不到历史如此的相似,我再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面条吐了出来,我竟然有片刻怀疑疑那是不是蚯蚓?!这次,我算是彻底死心了——任凭小樊吃得稀里哗啦,我也绝对绝对不敢再去碰它一下。
其实我对青椒小炒肉还是有一些期望的,毕竟是老公守在厨房做的,但,事实证明,我的期望过高,真的,不能怪谁,湘菜跑到湖南以外的地方通常都会变味。
“咦,怎么还放了芹菜?”我一眼看到青椒炒肉里还搅着芹菜,黏黏糊糊的,一看就淋了芡汁,这样混搭,真是让人吃惊,这不是我们湘菜的风格。老公不是一直守在厨房吗,我不解地看向他。
“老板自己要加的,我也没办法!”老公表示已经尽力了。
我明白,有时候,很多大厨都会拥有迷之自信,自认为有了新的发明,以为那样会更好吃。
其实我们在家炒肉时,有时也会放芹菜和大蒜叶,但加了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就绝对不会再放新鲜辣椒,放干辣椒粉才更合适。还有勾芡,也不是用芡汁浇在整个菜里,而是将芡粉拌在肉里,然后加入生抽稍稍腌渍一下,再炒。
老公点的油麦菜,同样也淋了芡汁,所以也是黏黏糊糊的样子。
不过老公吃得挺欢, 这是他在西安吃的第一顿米饭,我也尝了一口米饭,果然如闺蜜所说,不香,看上去没熟,但其实熟了。
“你们那边的米饭香一些,我们这边没有米,都是东北来的,不好吃!”
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吃的大米明明也是东北来的,怎么味道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是气候,水的原因,还是什么?
小樊说他们西安人吃米饭容易饿,所以一般都不吃米饭的。
而我老公则恰恰相反,不吃米饭,别的东西吃再多,还没到下一顿就饿了。
晚餐,仍然回到了秦雅商务酒店,樊哥为我们践行,这次,终于见到樊嫂了。我们就像认识多年的家人一般,谈笑风生,毫不拘谨。
几个男人用小杯喝酒聊天,我因为中午的biangbiang面垫底,对一大桌菜也都是浅尝辄止。樊嫂指着盘子里硕大的油饼说:“这个好吃,弟妹,来,你尝尝看!”她用一个油饼裹了些菜塞到我碗里,听樊嫂这么说,我便试了试,果然,颠覆了我对油饼的所有认知——绵、软、松、香,我搜肠刮肚,简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那种口感,一个跟我的脸一样大的油饼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我消灭掉!!不就是一个油饼吗?可那桌上的洄渡鱼都无法与之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