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连续下了两天,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讲的神仙从天上向人间撒面粉的故事。
印象中,这种无节制的大雪已经失踪三四年之久了。人们每年都埋怨雪少导致病菌泛滥,来年缺水,而当鹅毛大雪应着人们的召唤而来时,遭遇的却是另一番埋怨——路滑不能开车啦,因为要早起到单位扫雪导致时间紧张啦,孩子不能上学需要耗费精力照顾啦等等。
而我却善于在情绪上与他人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一丝不满,反而感谢这场大雪给生活带来的诸多不便,正是因了这些不便,我才有机会重新体会生活的另一番景象。
感谢大雪搅动我静如一潭死水的婚姻生活。自从十多年前孩子出生后,出行必驾车,与老公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少,生活平淡以至乏味。而在和老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公交站的十多分钟期间,不但深深体验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而且就在相互搀扶的行走期间,竟有种老夫老妻相互依赖的恋意在胸中升起。沿途讨论着某栋建筑的雪后妆容,已经久违不知多长时间的无间亲密就在皑皑白雪中找了回来。
感谢大雪开启了女儿人生中的第一次独处。因为大雪学校全体放假,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女儿习惯性的要跟着我去单位,但我和爸爸都认为这是难得的锻炼她独立性的机会,一起劝她独自留在家里。女儿从头一天晚上闹到第二天早上,我也没有心软,温柔但不容反抗的劝她:“人总要学会孤独,今天就是你第一次独处的机会,你尝试着合理安排学习和休息,以后就会喜欢上独处的感觉了。”
迫于我的淫威和一大堆零食的引诱,女儿总算是答应了。这一天,窗外的大雪堪比沙尘暴,遮天蔽日,我在办公室内的明亮灯光下,想象着女儿柔弱的小身体缩在被窝里,小肚子被尿胀的生疼却不敢去卫生间。可晚上回家一开门,女儿像只小猫咪一样冲进我怀里,脸上带着笑意,向我和爸爸表功,叽叽喳喳的说她做了多少题、背了多少课书,似乎早上死乞白赖粘着妈妈的那个小女孩只一天就长大了。我从她治气十足的小脸上,看到一抹暗自得意,无需查看手机,小家伙一定是偷偷看了动画片,正如我儿时与父母斗智斗勇见缝插砖的偷看电视那样,她已经体会到了青春期的快乐了。
感谢大雪将散处在各自办公室难得一见的同事聚在一处,感受集体的温暖。扫雪是个体力活,平日摸惯了键盘的手,抓起了铁锨和扫把。年轻的干警动作有那么一些笨拙,却丝毫也不吝惜力气;年纪稍长一些的,肢体悠扬,将白雪抛洒出去,如长袖善舞。只要人多了,仿佛每人呼出的热气都能将雪融化了,诺大的院子,顷刻间露出了本来面目。
大雪仿佛专门与人作对似的,来回在地面上跑那么几趟,就能将人们的努力全部遮盖起来。可没有人发出任何抱怨,大家伙待在暖气房里,喝着热茶透过玻璃窗看着雪孩子撒欢,等他差不多累了,稍坐停歇的时候,再拿起工具到室外收拾残局。
感谢白雪统一了纷繁耀眼的世界,感谢大雪阻碍了机动车的通行而净化空气,感谢六角菱花融化在肌肤之上唤醒了灵魂的触角,感谢一场给人们生活带来不便的大雪所带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