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见

七月,夏夜的晚风一阵阵的吹了过来,给闷热的空气带来了一丝丝的凉爽,此时的我正坐在学校体育场看台的最高处,凝望着不远处那座商场的招牌。

“大世界”三个红色的大字在夜晚显得更加夺目。操场另一边的教学楼已经暗了下来,只还稀稀拉拉的亮着几盏灯,明天考完这个期末的最后两科,高二下半学期就结束了。

“走吧,大门要锁了”,此时我还在愣愣的看着远处,没留意肖磊已经静悄悄的站在了我旁边几米外的地方,他对我说道。

“好,走着”,说完我也站了起来,朝看台的出口走去。

肖磊是我们班的体育生,还没到十八岁,身高已经到了一米八六,壮的像头牛一样,他是我来阳州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能时不时的逃课去看台上坐坐,也是因为肖磊这个体育队队长管着看台的钥匙。

“石头,今天多跑了三圈,又有什么烦心事啦?要消耗体力来发泄”我问肖磊。

肖磊看了看我,随口回了一句“没事”。

我总是喜欢用超出我年龄的成熟来关注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石头是我给肖磊取得绰号,可能因为名字里的“石”太多了,他人也冷的像块石头,他倒不是高冷,是真的话少。

但是两年来的相处我知道他冰冷的外表下其实是有着一颗炽热的心的。我不禁重拾起一些记忆的碎片。

两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月份,爸带着我刚来到阳州没多久,有几天的时间爸整天都在忙着给我办借读阳州一中的手续。来到一个新环境总是会有一些探索的欲望,于是那几天我一个人就在这个小城里没有目的的兜兜转转。

我已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只记得那是一个傍晚,当一个高个子的男孩飞快的奔跑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盒子掉在了我的跟前,当我捡起来看清楚那是一张周杰伦的《七里香》专辑卡带的时候,那个高个子的大男孩已经跑出去了好远。我喊了两声他好像也没有听见,一路绝尘而去,我只记住他穿了一件格子T恤,斜背着一个黑色挎包,卡带应该就是从挎包里窜出来的。

如果此时的我还在北京的话,按照我的个性,我可能不会停下来等失主,但是那天的我选择了等在原地,想看那个大男孩会不会再跑回来找这张卡带,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可能是我也是周杰伦的歌迷,我想知道在这个我还很陌生的环境里跟我有着同样偶像的大个子是个怎样的人。

我其实不知道客观时间过了多久,主观上大概有个两、三钟吧,大个子果然没有辜负我的等待,当他离我大概还有五十米的时候,我就看到他逆着人流在低头找东西。

“你是在找这个吗?”当他走近的时候,我拦住了他,并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卡带。

对于我的突然出现,他显得有一些惊诧,但是当他的眼神落到我晃动的手上的时候,漏出了一丝放松的笑意,那表情很轻微,但我还是察觉了出来。

“嗯,是,可以还给我吗?”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当然,我就是在这等你呢,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他没有回答。

“我叫王昀”为了表示友好,我先自报姓名后,伸手把手里的卡带递过去还给了他。

正当我准备再伸出手跟他握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轻轻的跟我低头致意说了声谢谢,说完转身就匆匆的离开了,此时我的手还尴尬的悬在那等待着另一只手的迎合。

再一次看到他急匆匆的奔跑着远去,或许他有着更着急的事情要做吧,我心里暗暗的想着,但也很快这个小插曲就从我的记忆中暂时得移除了。

北方的七、八月份燥热难耐,我的新学校是九月份开学,算上这个假期的时间我已经休学八个月了,这八个月让我体会到“闲着”是有多么的煎熬,闲着并不会让我的精神放松,反而闲下来还会胡思乱想,所以来到这之后我宁愿像个流浪汉一样,每天无目的的穿行在阳州城的大街小巷,也不愿只是躺在床上听音乐和摊在沙发上看电视,虽然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周末生活方式。

很快,这个陌生的地方的每一条街道都在我脚下熟悉了起来,甚至有几次我是在给本地人指路,熟悉起来的不仅仅是这里的街道,还有这里的人,他们的口音以及说话方式像一把直来直去的钥匙,对准了要解开的那把锁,很少废话,很少矫情,耿直但不刺痛。

地处平原地区的阳州城,被一条人工开凿的小运河分为南北两个小城区,这条河有着自己的历史,它是专门为了分流城外二十里处的大河而开砸,据县志记载是为了汛期减轻主河压力的一条支流,具体开砸年份不详,阳州城的城区开始只在河的北岸,所以才叫阳州,慢慢的越过缓缓的支流,勤劳的人民开始利用小河的水来滋养自己生活的土地,小河有着自己忠诚的名字“孝义河”。

我的家就在孝义河的南岸边上,一个带小院的老房子,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孝义河水在跟着岁月的脚步静静的流淌,颇有一些北方小江南的感觉,虽然我那时还没真正的到过江南,推开窗户看到的还有那座连通南北的小桥,小桥只是为了方便行人和自行车通过,而机动车只能在阳州城的向阳路、正阳路、朝阳路三条主路的大桥上通过。

桥没有什么特别的,对我来说特别的是站在桥上的人,站在桥上的人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是一个雨天,她穿着一件白色带着黄色碎花的连衣裙,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的那个人,正好出现在了我窗外的视野中,我开始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她长时间的呆呆的站在那,才引起了我的注意,下着雨,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那是一张充满惆怅的面容,她看起来也就跟我差不多大,正是因为跟我一样大的年纪,她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站在那,带着她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忧伤,虽然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远方。

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愫,我幻想着她是不是也跟我一样,遭遇了人生的一些变故,或许此时的她有着需要打开的心结,越是这种忧伤,越是吸引着我不停的朝她那边看去,十分钟,二十分钟,时间在流逝,她却仿佛是静止的,静止成了我窗外的一张油画。

后来她好像察觉到了我盯着她的目光,当她的目光在转向我的那一瞬间,我眼神却慌乱的躲闪起来,当我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了小桥的另一边。

此后,我多次打开窗户,却再也没看到那幅已经熟悉到记忆中的场景。

终于,炎热的夏天要过去了,我要在一个新的学校再次开始我的高中生活,九月,如期而至,当我在教学楼前排队领了一堆高一新生的东西准备回到三楼的教室的时候,在一个楼梯转角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准备下楼的同学,当我正准备为我的毛躁道歉的时候,我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我还记得那张脸。

我脱口而出“嘿,大个儿,你也在这儿”,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叫肖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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