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温作市先生发的“众荷喧哗”这篇文章,第一段就说:“时常感到孤独,孤独是生命走向成熟的必然症状。”
看来他品尝到了孤独的滋味并想尝试下文字方式的释放。
孤独是一种常见的、不可避免的精神状态。因为无论多闹的一个人,或多或少会安静,有安静的机会就会思、会想,会思、会想就会有感受,有体验,这感受和体验的内容是丰富多彩的,可以是幸福感,可以是成就感,可以是满足感,等等;也可以是它们的反面,不幸感、挫败感、沮丧感———可能不完全对应,暂且由我这么一说———这时候,往往还没有孤独什么事儿,它总是在人对各种“感”充分感受和体验之后然后登场。不管感受和体验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最终都可能迎来孤独感。究其原因,我看是因为自己感受和体验缺少充足的理解和共享。所以这种感受和体验之后的表达在旁人看起来经常莫名其妙。你看李白,美味加美酒,好端端地吃着喝着,却也突然心生孤独,于是有了“拔剑四顾心茫然”怪异举动。
换句话说,孤独是人对精神或情感上的感受和体验追求响应与共鸣而不得的结果。现实是,人的个体存在巨大的差异,这种近乎苛刻的追求注定会以失败而告终。善于思想者,注定是孤独者。因为孤独而要找“知己”,并把“知己”列于极为重要的位置。“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只因孤独。高山流水,伯牙引子期为知音,传为千古佳话。这个段子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知己难觅,知音难寻。为什么要寻知音、觅知己?因为孤独。而绝大部分的情况是,你要的分明是白粉,人家能给你的和你能得到的只是支香烟。怎么办呢?只好喟叹。
你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我说“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他说“缺叶挂疏桐,漏断人初静”。仔细一听,并非你说、我说、他说,只是孤独在说。人因孤独而叹,因孤独而说,今世无人懂,可待后来人。还别说,这样的例子还真不少,比如蒲松龄,比如曹雪芹,比如舒伯特,比如梵高。人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不遗余力地叹、说,无非是为了让人理解和欣赏,无不是因为孤独。
人被人理解和与人共享的心思是急切的。有想法想说,有见解想说,有感悟想说,看到什么和听到什么也想说。这看看咱们微信的朋友圈就知道。人本合群的动物,独乐乐,向来不如众乐乐。然而,理解难,共享难,欲“众乐乐”而不得,未免失望;失望之余,转而寄情于山水,寄情于花草。山水、花草这东西,本无灵性,但偏偏就被人看出灵性来。不因别的,只因人的孤独需要寄托,不能托之于人,只好转托于物。物无灵性,孤独的人相信物有灵性,那就有了。谁说我们不能对着一张叶子说上一大通的话呢?叶子有耐心,不反驳,情到深、浓时,还可以看到它点头,微笑。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有何而不可?
说到孤独,不得说说庄子。此人行为怪诞,所说的也大多荒诞无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有这么大的鱼吗?没有。没有这么大的鱼,没有这么大的鸟,也没有这么大的树,有这么大的,是他的孤独。人的思想有多深邃,他的孤独也就有多深邃。
作市先生在“众荷喧哗”这篇文章中说,“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这话估计是引用来的。这是一句诗,凡是诗,道出的一般就不是实情。实情是:“孤独是一个人的狂。”
没有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