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

他是我一生最爱的男人之一。

记得小时候,叛逆的我总是很嫌弃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无时无刻都想逃离他的身边。我算是半个留守儿童,妈妈在身边,可是妈妈在家里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利。我是被“隔辈亲”的爷爷奶奶带大的。我很少接触我的爸爸,换句话说,爸爸对于我而言似乎可有可无。于是他就成了跟我比爸爸还亲的男人。这个男人是我的爷爷,也是我的“阿公”。可能有些人会奇怪为什么我叫的是阿公,而不是爷爷。爷爷的称呼对于我来说有些陌生,我喜欢称呼爷爷为阿公,第一是因为方言,第二则是自己对于爷爷的亲昵称呼。

还在咿咿呀呀学讲话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想叫阿公,可是“公”这个字对于当时年龄段的我来说有些困难,总是把音叫偏,惹得阿公哈哈大笑。不明白所以然的我也会跟着阿公傻笑。那段日子,总是拉着阿公的大手四处串门,爷孙俩的小日子可乐活啦。

初中的时候,阿公就不再像小时候对我那样宽松。我的成绩在阿公的心里排第二位。第一位当然是身体。阿公很严,这是初中的我对于他的认知。初中是外宿生,习惯在房间里当上一张小桌子,拿上书本和笔就开始学习。阿公看到我自觉学习总是很高兴,学习状态的我每晚都能喝到阿公泡的茶。我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喝茶的习惯是阿公“培养”的。青春期比较叛逆,对于阿公的严格要求,我很反感。压抑、放肆是那时候我的标签。我恨不得早点离开阿公,开始觉得待在阿公身边如同待在地狱一般。就这样,高中的我如愿以偿。

住宿生活始于高中,我和阿公的相处时间少了很多,我很高兴阿公离我很远,再也管不到我了,我自由了。离家远,所以很少回家,高中学习压力比初中翻了几倍,我的状态也有放浪不羁变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偶而回一两趟家,最想念我的,是阿公。他不会用话来表达,经常在家吃饭都会发现早早吃完的阿公在看着我吃饭。他对我说:“看着你吃饭的样子好香。”那段时间,阿公对于我,只是希望我能多回家,好好照顾自己。忘不了那次阿公在我回家时偷偷给我塞钱,他趁奶奶没发现的时候塞了两百块给我,后来又当着奶奶的面给我塞了两百块。阿公那时心里想的不再只是我的成绩,他希望我能好好照顾自己。

高三的时候,在烦躁又繁忙的复习生活中,偶尔有奶奶打过来的慰问电话,她会叮嘱很多事情,我也只是随口应和。电话旁阿公让奶奶转述他的话的声音很清晰。可是阿公始终没有接过奶奶的手机跟我唠嗑两句。直到妈妈的一通电话,让我以泪洗面。阿公病倒了,在床上起不来了。晴天霹雳的降临,那一晚,晚自习下课,我早早离开了教室,独自一人去操场绕圈,耳机里循环的是曹格的“爷爷”,这首歌写满了我许久未见阿公的思念,也写满了我对阿公生病的痛心。

其实阿公身体在我初中的时候就不太好,只是一直都没严重到瘫在床上。妈妈跟我说,阿公对她说过一定会撑到我高考结束,他要等我回去。我听完之后,哭了好久。阿公很疼我,可是我没想到阿公疼爱我的程度很深。以前我生气的时候总是不理阿公,可是阿公总是会千方百计来讨我开心。

高考后的第二天我就回家了,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阿公的房间看他。阿公老了很多,气色也不是很好。我喊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阿公伸出颤抖的手来拉我的手,当时的感觉像是小时候我拉我阿公的手到处串门一样。阿公知道是我回来,眼睛里的泪水婆娑,他心心念念的孙女回来了。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出口。一个星期后我又走了,再次回家是听说阿公快不行了,急匆匆赶回家。我记得很清楚,这一次我陪了阿公一个星期,他真的走了。我亲眼看着阿公的呼吸渐渐消失,直至叔公说阿公走了,我才晃过神,止不住的泪水像泉涌一般,我拼命掐自己的手臂,只为了让自己在家人面前再多几分坚强。生老病死如此平常,而我如今仍耿耿于怀。

阿公的离开,并没有改变我的生活状态。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是很渺小的存在,离开了谁,地球都不会停止转动。可是有一句话说:“你对于世界来说只是一个人,而对于某人来说是他的整个世界”。或许很多人会用这句话用到爱情上面,但是对于我来说阿公就是我的整个世界。离开了他,我的世界仍旧没变,可是我的世界从来不缺少他。

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会想起阿公,然后泪流满面。我很无奈自己在阿公生前并没有为阿公做过什么,而阿公却总是记挂着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我对阿公的遗憾。与阿公生活的日子在阿公走的那天成了我最宝贵的记忆

且行且珍惜很难,因为后知后觉是我们的常态,我对阿公的离开有很多的懊悔,可是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知道阿公希望我生活得开心,这样的话,在另一个世界的阿公也会笑口常开。

阿公,我仍能感觉到您一直在我身边,您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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