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思录》25
卷之二为学大要5
7 君子主敬以直其内，守义以方其外。①敬立而内直，义形而外方。义形于外，非在外也。敬义既立，其德盛矣。不期大而大矣。德不孤②也。无所用而不周，无所施而不利。孰为疑乎？《《周易程氏传》卷一，页十二上，释《坤卦第二·文盲》）
朱子曰：“敬以直内”，是持守工夫。“义以方外”，是讲学工夫。（《语天）在六十九，第一四一务，页二七七O／一七三九）
又曰：“敬以直内”，便能“义以方外”。非是别有个义。敬譬如镜，义便是能照底。（回上。第一四四条，页二七七O／一七三九）
又曰：敬而无义，则做出事来必错了。只义而无敬，则无本，何以为义？皆是孤也。（同上。第一五一条。页二七七三／一七四一）
〔译文〕
君子坚持恭敬的态度，使内心正直；坚守道义，于是外在行为就端正了。恭敬的态度确立了内心就正直，道义表现出来了外在的行为就规范。道义表现在外，但它不是外在的东西。敬和义一旦确立，人的德行就盛大了，即使不期望很大，也会非常的盛大。德行是不会孤立的，无论在哪里使用没有不周遍的，无论在哪里实行没有不有利的，谁会怀疑呢?
笔记：
“主敬以直其内”意味着君子首先要保持内心的恭敬和正直。恭敬是一种内心的态度，表现为对人对事的尊重和谦逊。正直则是指内心的坦诚和公正，不偏不倚。通过保持内心的恭敬和正直，君子能够使自己的品德更加完善。
“守义以方其外”则是说君子在外部行为上要遵循正义和规矩。义是指道德和正义，是君子行为的准则。方是指行为端正，符合社会规范和道德标准。君子通过遵循正义和规矩，使自己的行为更加合乎道德，为社会树立榜样。
这句话强调了君子修养的两个方面：一是内心的修养，二是外在的行为。“诚于中,形于外”只有内心恭敬正直，外在行为才能符合道义，这才是真正的君子。
①（易经·坤卦第二·文言》。②《论语·里仁第四》第二十五章。
8 动以天①为无妄，动以人欲则妄矣。《无妄》之义大矣哉！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则妄也，乃邪心也。既已无妄，不宜有往②。往则妄也。故《无妄》之《彖》曰：“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③《周易程氏传》卷二，页三十五上下，释《无安卦第二十五·条辞》）
问：“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则妄也。”既无邪，何以不合正？朱子曰：有人自是其心全无邪而却不合于正理。如贤智者过之④。他其心岂曾有邪？却不合正理。佛氏亦岂有邪心者？（《语类》卷七十一，第八十二条。页二八六四／一七九八）
又曰：伊川谓“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则妄也”。如杨墨②何尝有邪心？只是不合正理。（问上，卷九十五。第一一七条，页三八八二至三八八三／二四四五）
茅星来曰：既已无妄，则但当循其实理之自然，以听祸福之
自来。不可有苟得幸免之心以往而求之也。（《近思录集注）卷二，页十二上）
〔译文〕
依照天的法则行动就是无妄，为人欲的驱使而动则为妄。《无妄》的含义太伟大了!即使你没有邪心，但如果你动得不合正理，那也是妄，也就是邪心。既然已经达到无妄了，就不应该再前进，前进也是妄了。所以《无妄》的《彖》辞说：“如果行为动机不正当，就会有灾祸，不利于继续前进。”
笔记：
《无妄》卦是《易经》六十四卦之一，象征着真实无妄。其中，“匪正有眚”指的是行为不正当，会导致灾祸。“不利有攸往”则告诫我们，在这种情况下，不利于继续前行。这句话提醒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要遵循正道，行事正直，否则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不利于长远的发展。
①叶采（《近思录集解）在二，页十）及其他注家以天为天理。②往，私意之营为也。③（易经、无安卦第二十五·彖辞）。眚，过也。④《中庸》第四章。⑤杨朱为我，墨翟兼爱。孟子辟之.见《孟子·腰文公第三下）第九章。
9，人之蕴蓄，由学而大。在多闻前古圣贤之言与行。考迹以观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识而得之，以蓄成其德。（《周易程氏传》卷二，页三十九下，释＜大畜卦第二十六·象传》）
叶采曰：考圣贤之行，可以观其用。察圣贤之言，可以求其心。有见于此，则蓄德日大。盖非徒多闻之为贵也。（《近思录集解》卷二、页十）
〔译文〕
人的德性的培养，可通过学习而不断使其增长，主要在于广泛学习和观察前代圣贤的言行。通过考察其行迹来探究他们的作用，通过考察他们的言语来寻求他们的用心，了解后再领悟其用心，就可以逐渐培养自己的德性。
笔记：
人的内在修养和学识是通过不断学习和实践来提升的。通过学习和观察前人的言行，我们可以从中汲取智慧，明辨是非，从而涵养自己的品德，提升自己的境界。
学习前人的言行，首先要“考迹以观其用”，即要考察他们的行为和实践，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目的，起到了什么作用。其次要“察言以求其心”，即要仔细观察他们的言语表达，理解他们的思想感情，洞察他们的内心世界。通过这样的学习，我们可以“识而得之，以蓄成其德”，即认识到他们的优点和不足，从而吸收有益的东西，培养自己的品德。
在学习的过程中，我们还要注意“多闻前古圣贤之言与行”，广泛涉猎，博采众长。同时，要“疑而后问，问而后知，知之真则信矣”，对所学内容保持怀疑和求证的态度，真正理解其中的道理，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信念。
10 《咸》之《象》曰：“君子以虚受人。”①《传》曰：“中无私主，则无感不通。以量而容之，择合而受之，非圣人有感必通之道也。”②其九四曰：“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③《传》曰：“感者，人之动也。”故《咸》皆就人身取象。④四当心位而不言“咸其心”，感乃心也。感之道无所不通。有所私系，则害于感通，所谓⑤悔也。圣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旸无不通无不应者，亦贞而已矣。贞者，虚中无我之谓也。若往来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则思⑥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动，所不及者不能感也。以有系之私心，既主于一隅一事，岂能廓然无所不通乎？（《周易程氏传》卷三，页二上，页三上下，释《咸卦第三十一·象传》与《九四爻辞》）
林一之⑦问：何谓“心无私主，则有感皆通”?朱子曰：“心 无私主”,不是溟滓⑧没理会，也只是公。善则好之，恶则恶之。 善则赏之，恶则刑之。此是圣人至神之化。心无私主，如天地一般。寒则遍天下皆寒，热则遍天下皆热，便是“有感皆通”。(《语类) 卷七十二，第十四条，页二人八八/一八一四)
又曰：往来是感应合当底，憧憧是私。感应自是当有，只是不当私感应耳。（同上，第七条，页二八八五／一八一二）
又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圣人未尝不教人思，只是不可憧憧，这便是私了。感应自有个自然底道理，何必思他？若是义理，却不可不思。（同上，第八条，页二八八五／一八一三）。
器之⑨问程子说感通之理。曰：如昼而夜，夜而复昼，循环不穷。所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⑩，皆是感通之理。（同上，第十五条，页二八八八／一八一四）
赵致道问感通之理。曰：感，是事来感我。通，是自家受他感处之意。（回上，第十六条，页二八八九／一八一五）
〔译文〕
《咸》卦的《象》辞说：“君子虚怀若谷以接纳他人。”程颐解释说：内心没有私念作祟，那就能与所有的人沟通。如果按一己有限的心量容纳他人，就只能选择那些与自己合得来的才接纳，那就不是圣人有感必通之道了。《咸》卦的九四爻辞说：“做事吉利而懊恼消失，忙着来来往往，朋友接受你的想法。”程颐解释说：感是人的行为，所以《咸》卦全是就人的身体取象。九四爻处在相当于人心的位置，爻辞上却没有“感其言”这样的话，是因为“感”本来就是心。按感应的道理说，所感之处是无不通的，但如果有私心牵缚，就会妨碍感通，这就是悔吝。圣人可以感应天下的心，就像大自然中的寒冷炎热、来来往往、下雨天晴，有感必通必应。他之所以无不通、无不应，也是因为圣人能虚己无私。“贞吉，悔亡”的贞，就是虚己无私的意思。如果怀着私心走来走去、心神不定，用私心去感应万物，那么思虑所及的事物便能感应而触动，思虑所不及的就不能感应了。如果是有系 缚的私心，所感就偏向了某一角落、某一事物，又怎么能广阔地对一切事物而诸事通达呢?
笔记：
《咸》卦的象传说：“君子以虚受人。”君子应该以虚心的态度去接纳他人，不要有自己的成见和私心。九四爻的爻辞说：“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只要我们坚守正道，就能避免后悔。我们的思绪虽然纷繁复杂，但只要我们的思想是正确的，就能影响到他人。
①《易经·咸卦第三十一·象传》。②《易传》卷三，页二上。③《易经·成卦第三十一·九四爻辞》，意谓心意不定，往来不停，但其朋类从之。④《易传）卷三，页三上。成卦取象人身：初为拇，二为腓，三为股，五为晦，上为辅颊舌，四当心位。⑤“所谓”，《易传》原文作“乃有”。
⑥据茅星来，《近思录集注）》卷二，页十二下，宋本作“心”。⑦即林易简，一之乃其字，朱子门人。录《旧类》十二条。参看拙著（朱子门人）页一五O。⑧溟涬，挟贵也，自以为贵。⑨即陈埴，参看卷一，第十六条，注②。⑩参看卷一，第一条。
净心斋笔录
二0二五年十二月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