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颤抖时
人类对大自然有一个逐步认识的过程。今天的人们可以上天入海,可以预测风雪,可以引水上山,可以化雨为云……所有这些都是人类科技进步的标志。
而对地震这一自然现象目前尚未有足够的认知,其造成的伤害以及次生灾害所带来的损失,巨大而惨重。世界上诸多科学家正在研究之,强攻之,相信把控地震的一天终究会到来。愿山河无恙,愿人间皆安。
在我的记忆里,有几次地震(或假地震)印象深刻。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年夏天,小学二年级,语文老师正在给我们上课,突然教室地面动了起来,同学们问老师,发生了什么?此时,隔壁的柴油机恰好发动。老师说,可能是机器启动时造成的。
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人说,刚刚发生了地震。晚上室外乘凉,大人们说,我们人类居住的大地,是驮在一条很大很大的鱼的脊背上的,只要大鱼一动,就会发生地震。那时人小见识少,也不知道地震是怎么回事,听着大人们说的话,感到神秘且好奇。好在地震级别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大家说说也就算了。
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河北唐山、丰南地区发生7.8级强烈地震,有着100万人口的华北工业重镇唐山顷刻间夷为平地。地震波及天津、北京,涉及14个省、市、自治区。人民生命财产遭受巨大损失。或许唐山大地震波及的面太广,那年全国从南到北闹地震,家家搭建防震棚。将瓦缸或坛子埋在土里,其中装满清水,拟震后使用。父母将家中不多的零钱,买些水果罐头之类的东西,也埋在土中,算是做些防震准备。一天晚上,我在防震棚内睡觉。半夜时分,突然防震警报响起,街上的人、村子里的人纷纷奔向空旷的地方,人们恐惧地奔跑着喊叫着,似地震像大潮一样从身后追来……半小时后警报解除。后来听说,幸好地震预警机上的仪表盘中的,两个指针没有搭到一起。若两个指针搭到了一起,那就肯定要地震了。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现在看来,都是些不懂科学、夸大其词的“传说”和“个人观点”。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发生的8.0级汶川大地震,震动了全国,震惊了世界。当时,我在成都出差,地震时恰遇午休起床,站在宾馆28层楼的客厅里,只见房间顶灯,如荡秋千一般来回摆动。我赶紧扶着墙,差点跌倒。一个月后,再次赴灾区了解所属单位受损情况时,看到北川中学整栋教学楼陷入地下,北川县城西侧的山体向东整体平移了近千米的情形,深感大自然力量之巨大,翻江倒海、移山改道均不在话下。站在北川中学遗址前,面对震后堆积如小山的课本作业本,震撼,难过。我陷入了沉思。面对恶劣的居住环境,我们要时刻警惕自然灾害的威胁,深刻地吸取历史教训,努力提升抗灾减灾能力。科学的地质勘探,科学的选址建筑,科学的风险评估,科学的应对大自然的挑战。
然而,1982年我所经历的一次地震以及此后的假地震,教训深刻,难以忘怀。
一天晚上,十点钟熄灯号后,同学们各自休息。半夜时分,高低床吱吱作响且晃动厉害,地震了。来自唐山的同学最有经验,直接跑到宿舍的拐角处抱头蹲着,静观事态发展……还好,五秒钟后,一切恢复了平静。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近期有小震、余震的报道。
又到晚上睡觉时,同学们各自悄悄做着准备,有细心的同学还将啤酒瓶倒立于脸盆中,权作报警系统。熄灯后,同学们虽然躺在床上,但心里还掂记着地震。突然“咣当”一声,整个学员队都被惊动了。同学们争先恐后打开房门,奔向走廊奔向大门向奔向楼外……
一些聪明的同学则按照自己事先设计的逃生线路逃生。一同学从高低床的上铺跳下,由于紧急,门牙恰磕到了窗台的水磨石上,立马断成了两截。一同学穿着背心短裤跳出窗外,窗下是学员队的花草池,花草池的周边围了铁丝网,情急之下,同学忘了铁丝网上还有刺,一直向前狂奔,结果网刺划破了两腿,从大腿一直划到脚背。一同学靠近窗户,一拳把窗玻璃砸碎,跳出窗外,稍镇定后才发现,手腕动脉被划破,满手都是鲜红的血……
虚惊一场后,受伤同学齐到医院“报到”。医生见状,问是何故,说是晚自习的同学回宿舍时,弹簧铰链门反弹相撞发出的响声所致。大家面面相觑,一脸无奈。幸亏我们住在底楼,否则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一同学自嘲说,假震瞎跑,伤害不小,全怪大脑。
尽管是假地震,但大家仍心有余悸,惶惶不安。第三天晚点名,已到学校另一重要岗位任职的王文发队长回到了学员队,他的一番话,让大家的心终于落了地。
队长先给大家讲了三班的故事。“假地震”发生时,两名同学同一时间跳上窗台,结果两人卡在了一起,进退不得。此时班长宋甲磊大喊一声,听我的!他站在窗户边,先从窗户上拉下一位同学,然后帮助其他同学一一从窗户逃出。最后只剩他一人时,他才从窗口跳出。尽管短短几秒钟,那可是生与死的抉择。把生的希望留给他人,把死的可能留给自己,这是多么高尚而又多么伟大的举动,这不只是魄力和勇气的问题,而是精神和境界的升华。
队长接着说,宋班长为什么在班里的威信那么高?无私也!队长抬高声调说,无私格局大,无私天地宽,无私一盘棋,无私不慌张。宋班长是我们的榜样,大家都要学习他。以人说事,以事说人,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妙!
队长继续说,实践告诉人们,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如此富有哲理而通俗易懂的语言,令同学们耳目一新,精神一振。
队长最后补充说,地震局发了公告,从历史记载、地质结构、地震监测等各方面综合研判,本地区近期发生大地震的概率极低,希望同学们不要无端地紧张和恐慌……
一场危机就这样在理性分析和方向引导中化解了。这是语言的力量,逻辑的力量,科学的力量,更是身边榜样的力量。
人的一生,四种组合:无知,怕;无知,不怕;有知,怕;有知,不怕。时时处处陪伴着我们。
我们唯有不断地学习充电,不断地纠偏试错,不断地用心思考,不断地总结提炼,才能恰当合理地搭配“知”与“怕”,才能在实践中不断地增长才干和胆识,也才能不断地提升抵御各类灾害的能力。
知己知彼,遇事不慌。沉着应对,寻求良方。灾害防御,科学武装。化险为夷,平安健康。
这正是地震或假地震对我们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