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八佾】3·4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大意】林放问礼的本质,孔子说:问得好!在礼节上,与其奢侈有余,宁可节俭不足;在治办丧事上,与其镇定自若,仪文习熟,还不如过度悲伤。
林放,郑康成注:鲁国人。亦有后世文献称其为孔门弟子,因《孔子家语·弟子解》和《史记·仲尼弟子传》中均无叫林放的弟子,故郑康成不注其为孔子弟子。关于林放的传说还有很多,或曰其为比干之后,逃难于长林之下,遂姓林,然都是附会之说,不足为据。
林放为鲁国人是确信无疑的。据泰山郡志记载,泰安崇礼乡之放城集,相传为林放故里。鲁国在春秋时是个礼仪之邦,有“周礼尽在鲁”的美誉。林放也与孔子一样自小在礼仪文化的熏陶下长大。学礼、习礼为鲁国的民间习俗。林放见世人在行礼时,愈来愈用心于繁文缛节,将礼搞得表面化、形式化。像“八佾舞于庭”、“三家以雍徹”如此僭越礼制的行为,竟也能公然在鲁国上演。上行下效,盲目追求礼的形式,反而使人不知礼,破坏礼,那问题是否就出在舍本逐末,偏离了礼的本质呢?故而林放求问礼这本质。
孔子赞其“大哉问”,即问得好、问得妙。林放之问,显示其独立思考能力,能对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提出反思,能在他人不疑处生疑。
林放问礼之本?孔子并没有给出明确答案。礼本于人心之仁。但纵观《论语》,孔子反复多次地提到“仁”,却始终未给“仁”字下过完整的定义。仁是全德,清、忠、勇、智、信等等都是仁德的一部分,但只具其一并不等于仁。在孔子看来仁是包罗万象的,仁也是需视具体情况而定的。所以凡提到“仁”,孔子的回答都是“吾未知也”。本章也是如此。礼之本是仁,仁是什么?无可定义,孔子采用“叩其两端而竭之”的方法来加以说明。“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奢,过于文饰,而流于浮华。俭,不拘小节,而嫌于质陋。易,有二解,一是弛。心情平静、镇定自若。二是治。仪文习熟,治办周备。戚,哀痛惨怛,情不能已。奢与俭,易与戚,是礼之两端。奢、易为“过”之端,俭、戚为“不及”之端。所谓“过犹不及”,两者皆不为礼之本。然相比而言,奢、易为内不足而外有余,俭、戚为外不足而内有余。内比外更接近于礼之本,所以回答说,与其奢、易,无宁俭、戚。
孔子以为人生尽善尽美之境界为“执中”。然“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论语·雍也》)中庸是道德的最高境界,人们缺失它已经很久了。那么“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论语·子路》)。若找不到具备中庸之德的人,那就只能与狂者和狷者交往了。孔子取狂狷恶乡愿,与本章取俭、戚舍奢、易的价值取向是一致的,即崇质胜于崇文,这是孔子一贯的立场。孔子曾对子贡说,“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非也!予一以贯之。”(15.3)孔子说他的博学多才并非来自于“多学”,而是有一个“一以贯之”的理念。深 读《论语》发现,孔子那些表面上看来前后矛盾的言论,其实有一个中轴立场贯穿始终。真正的大思想家,总是善于总结规律性的原则,这些原则足以用解释世间的万千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