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幺
“大幺,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想你了也就给你打……”
我挂断了电话,眼眶湿润,脚步沉重地踏上了离乡的火车。
01
大幺出生在上个世纪60年代,兄弟姐妹6个。爷爷奶奶过世得早,所以小时候她和小幺大多是靠着她们的大哥大嫂,也就是我父母的工分照顾着。
父亲说,大幺的脾气是他们几个中最好的,不争不抢,不爱说小气的话,就连打牌输了,也总是嘻嘻哈哈。亲戚、朋友、同事都特别的喜欢她。
02
那是九几年的一个夏天,父母正在为我上小学一年级的书包着急。正好躲避计划生育的大幺,挺着大肚子跑到我家,二话没说,就从隔壁小幺家拿来缝纫机,又从衣柜里找来了一件破旧衣服,裁衣、穿线、缝补。几天时间,我小学第一个书包就制作完成。
我记得,那是一个紫色的单肩斜跨书包,样式和部队军绿色的单肩包差不多,没有彩色的图案,也没有可爱的饰物,但却是我这辈子记忆最深、最值得珍藏的书包。
上了初中,到了学自行车的年纪。我每天像野孩子一样,骑着比身体大三四倍的二八杠自行车,和小伙伴们在山间小路上,放飞自我。大幺知道后,叫在城里打铁的姑父,收购了一辆二手女士自行车。
我记得,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碰到正赶回城里的大幺。她停下来说:“给你买了辆小一点的自行车儿,以后可以骑着去上学”。我彻彻底底地在村里的小伙伴面前洋气了一把,就因为那辆十二块钱的自行车。
上高中的时候,大幺已搬到城里的新房居住,离我的学校不远。高考前夕,为了全心备战,我也住进了这栋四层楼的房子。大幺给我安排了独立的房间,灯光明亮,安静舒适。
我记得,深夜上完晚自习回家,大幺总是会煮好饺子,烧好热水,还特别叮嘱几句:“衣服别洗,我明天一块洗了。”
03
后来,我离乡去了外地求学、就业。在那个手机、微信还不普及的年代,平日里,我减少了与大幺的沟通联系,久而久之内心却多出了一份生疏,再难说出那些关心体己的话。再后来的一个“十一”,我回家,父亲告诉我:“大幺病了,你去看一下她吧。”
我推开房门,大幺戴着假发坐在床上,脸部、手臂没有了肌肉,双腿却肿胀的像注入了水一样。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叫了声“大幺”,然后就低着头默默地按压着她那双肿胀的腿。
过了一会,大幺开始说话了:“等我好了,我就去你那里玩一下,你不在身边,我还不是很欠你……”说完“欠你(想你)”二字后,大幺哭了,身旁的大伯、父亲、小幺也哭了,我的眼泪也齐刷刷地流了出来,滴在病床上。
印象中,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大幺流泪,第一次是二十年前她出嫁的前一天,我们把那叫“哭嫁”。听到大幺言语,我还是没有抬头,只是带着抽噎声说道:“当然好了,到时候我给你买机票,我们坐飞机去……我结婚,你和小幺两个还得帮我拉几双新鞋呢……”
那次,我把在家的时间都留在了医院。那次之后,我把五一、端午、年假、十一、元旦都留给了回家。看着大幺不能平躺,我去给她买了很多枕头;听到大幺想吃麻辣烫,我去南门口给她端了一碗;听到家人说大幺时日不多时,我躲了出去……
04
又是一个端午,在医院待完最后一天假期后,我启程回渝上班,过安检前,我掏出手机给大幺打了个电话:“大幺,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想你了也就给你打……”大幺弱弱地回了一句:“嗯……”然后我挂断了电话,眼眶湿润,脚步沉重地踏上了离乡的火车。
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和大幺通话,因为自那以后,再见到大幺时,她已永远地离开了我。
(完)
时间真快,悄然间五年过去了。
从大幺离开那天起,我就想写一段文字,
回忆、怀念一下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腹稿已是打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趁着清明来临,我终于提起笔来,
本以为是一篇长文,不曾想却只寥寥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