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千手观音。”同事送给我的这句话，时常在我的耳边回荡。
那是一次最不成功的家访，我体会了以往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沮丧和失败。
那天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我正好在学校值班，下午接到Z妈妈的信息，说她在厂里上班时突然接到孩子的电话，说不想上学了。
Z是一个聪明活泼开朗有正义感且勇敢的好孩子。学霸L是她的好朋友，在L文采飞扬的随笔中，我们看到过L对Z的欣赏。
还记得初一家长会上我们说到控制孩子使用手机的话题时，Z妈妈说，Z小学在浙江那边读的，原本孩子不想转回老家，孩子爸就以送一部手机为条件将孩子哄回来了。她妈妈还说，他们只是在外面打工，迟早还是要回来读书的。我听到这些，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每每与Z交流，总是提醒她要做手机的主人，不做手机的奴隶。她也算克制得还行，七年级顺利地升入八年级。开学初表现也还不错，数学第一单元她考了135分。
现在突然在国庆长假最后一个下午说不想读书，这孩子怎么啦？我当即决定晚饭后去家访。
我想得太轻松了。不说乡村道路上路灯的昏暗，也不说地址定位偏差骑自行车骑半天骑不到，还不说一路上一辆辆大货车带着沙尘从身旁呼啸而过，更不说那一个村子里五六条狂吠声吓破人胆的大狗，单说我站在Z紧闭的房门外两三个小时，她都没有开门，就让我沮丧疲累至极了。
那两三个小时，我几乎将我职业生涯里，甚至我的私生活里，能让她体会到读书重要性，能让她明白父母老师良苦用心，能让她珍惜生活珍惜同伴携手并进的快乐，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或正面或反面的教材都说尽了，说得口干舌燥，说得嗓子冒烟，说得七窍冒火……“Z，乖，将门打开。”我对着门里不知做了多少次这样深情呼唤，依然听不见门有动静后，我终于不得不败下阵来，转身逃离。离开前，我瞥见客厅茶几上的一摞作业，只最上面摊开的英语作业做了几题，其它全是空白。
我想崩溃应该就是从下午准备写作业开始的。八天的假期，妈妈白天上班，孩子一人在家，到底都干了什么，妈妈只说不知道，只知道孩子晚上机不离手。
我知道那扇门一定可以打开，只是我没有找到钥匙。我太失败了，以往哪一次家访，孩子与家长不是满心感激与欢喜？同事劝我：“你不要难过了，你不是千手观音，有些弯路只有她自己走！”
这句话太有治愈性了，我几乎忘记了那次家访的心理阴影。是的，我不是千手观音，可是我真的好想找到开门的钥匙啊！
最终僵持了几天后，Z来了，似乎失去了往日活泼的精气神，打盹成了她经常性的姿势。我多次提醒她，就算现在一时难以戒掉手机，也可以用手机里的网课来提升自己呀。
如果不是流感侵袭，上学的路Z可能还会坚持。但现实里没有如果。流感，Z请假居家，然后就一直请假，然后就一直手机，然后就一直然后了……
最初每天我都与Z妈妈微信上交流，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我不管她了，我也管不了她”。网线拔掉，光猫被Z控制；网线剪断，Z连上隔壁邻居的Wi-Fi。手机网络这一区域，妈妈似乎懂得不多，Z好像无所不通。
我也问过我能不能再去，Z妈妈说不要来了，村子里的人能来的都来了个遍，没用。Z妈妈说感谢也说抱歉，说Z爸爸让暂时不管孩子，他们商量好了，等Z爸爸回来，下学期送Z上私立学校，上封闭式不带手机的学校。这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昨天在同学们的认真听讲里，我又一次强烈地体会到作为八一班班主任的幸福。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掠过了那一角，那我不愿意正视的一角，那让人头痛、让人心疼的一角，那有一张空桌等着主人回归的一角，也是挂在我心上缺失的一角。
等放假，等空闲下来，看看能不能补上那一角吧，我希望：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