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天。上午时,我一个人去医院看病。雪花落在地上,新鲜的雪花落在地上,像盐一样,干燥松软,整个心都变得柔软起来了。
回来时,在漫天飘舞的雪地里,有一位妇女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从前一直都不太理解在路边哭泣的人。当自己有过这些经历后,才更明白她。这位妇女一定是遇到非常难过,难过到无法立即控制自己情绪的事情。她紧紧捏着手中的本子,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前段时间传得非常广泛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谁不是一边活着一边想死?”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点,痛苦无法比较,也无法丈量。
我知道这位妇女肯定是一位母亲,她在漫天大雪里哭泣,让我想到了我的母亲。
幼年父母长期不在家,从来都是隔几年才回家一次。直到我十八岁那年,父母才回本地工作。我常常责怪父母,为什么你们不陪我一起长大?我羡慕那些有着父母陪伴的孩子。在我看来,他们的童年是那么的温馨。整个中学时候,我最渴望的一件事便是爸妈能够回来给我开一次家长会,可是一次也没拥有。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我去越来越远的地方读书,与父母也越来越渐行渐远。我母亲曾经给我说过,“她幼年时早已将眼泪流得干干净净,不会再哭泣了。”可是我仍然见过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哭泣。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为我而流。
我记得有一年春节,我和母亲吵架。我把门摔得格外响亮,那一记门关过去后,我听到了母亲在外面压抑的哭声。我在这头哭,母亲在那头哭。如今想来,后悔万分,我怎么能这么去伤害一个爱我如生命的人。
母亲没有见过满天飞舞的大雪,她只见过零星飘零的小雪花。有一年,家乡下雪了。母亲起得很早,她在楼顶上看见了雪花。那时候我还没有起床。雪花落地即逝。母亲试图用家里的盆将雪花接住。母亲兴冲冲把我叫起来去看雪,然而我走上楼顶时,雪早已化成了一滩水。
母亲一生受苦,年少时便嫁给父亲。她是和我一样柔弱的女人,遇见事情,一样无助。她这一生,为女儿、为丈夫操劳大半辈子。她身体瘦弱,省吃俭用,不敢生病。她没读过多少书,她的世界就只有工作、女儿、丈夫。然而她的女儿却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自我折磨,母亲该是有多痛苦啊。上个月的时候,我走在路上,准备去面试。母亲与我视频,她第一次见到失恋过后的我,我看见她的眼角湿润,只匆匆说了一句,“你忙的话,就挂了吧。”我知道她肯定是挂完电话后就立马哭泣了。
我们这一代人的父母,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他们不懂得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他们懂得爱却不懂得如何去表达爱。他们甚至不懂得梦想是什么?他们将一生的时间都贡献给家庭。然而生为子女的我们想要的却很多,渴望更会说话的父母,想要更理解自己的父母。而谁的成长环境又十全十美的呢?
悔恨的眼泪川流不息,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爱自己。而现在,我希望家乡能够飘落一场大雪,飘落在母亲的眉间心上,装点她一生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