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的时候,是父亲送我去的。把我放在初中门口,对我说到:“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便转头走了。
父亲是个木匠,是我们村里唯一会点儿手艺的人,是从爷爷那儿传下来的。听爷爷说当时父亲不好好上学,便回家跟爷爷学了这门手艺。父亲大概是知道悔恨了吧,让我好好学习,有个好将来。
然事与愿违,我刚踏进初中的大门,就迷上了玩网络游戏。晚上在学校住寝,等到查寝老师走后,就翻墙出去到附近的网吧玩网络游戏,这让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父亲第一次以被请家长的名义到学校来,教导主任向父亲说完我的情况后,父亲并没有责备我,只感觉他那明亮的眼睛仿佛暗淡了几分。
临走时看了我许久,说:“你要好好的活!”
可这也没有改变什么,我仍然过着我的“逍遥生活”
终于因为一次半夜翻墙出去玩游戏被抓了现行。第二天教导主任打电话给父亲让父亲将我带回家。学校做出了停学的决定,如果有改正才会让我去学校。于是我便在家待着,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满脑子都还是装着游戏。父亲见此,也不让我在家这样消沉。
“明天,你去给我帮忙吧。”父亲在晚饭时对我说。
我应了,心中默念到,也许,我今生也只是个小小的木匠吧。
父亲的工作室是一间泥土盖成的瓦房,房子里堆满了大小不一的木头,短木放在地上,长木则靠在墙上。唯一空闲的地方放有一台机器,是使用马达带动飞轮,与飞轮轴心连接的另一端是一个直径超过40厘米的圆形切割片,它大部分都隐藏在那块钢制平板之下,只不过露出了小半边身,是从一条不过小指宽的缝隙中露出来的。
上面的锯齿可以轻易地锯开坚实的木头。
第二天,父亲早早地起床,给我找了身他工作时的衣服,我穿着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早上七点多,我们就开始工作了,应该说是父亲开始工作了,而我只是靠在墙边看着。
父亲启动机器,顿时轰鸣的马达声响起,带着切割片高速旋转。父亲从最近的一堆未经加工的短木中拿起一根来,沿着平行于切割片的方向,将一端放在平板上,用手托着另一端,缓缓的向前推,木头与切割片接触的瞬间,便爆发出刺耳的噪音,站在两米外的我都觉得耳膜在颤动,而父亲却离它那么近。当切割到中间时,父亲便转换了身姿,左手不动仍扶着木头,斜向前一大步,右手抓住切割过的另一端,随后就变成在另一边拉着木头向后退。这样父亲就一个人将这种木头切割完成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父亲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那堆木头也已经全部锯完了。父亲关了机器,休息了一会儿。
“奎,来帮我搭把手。”说着他扛起靠在墙上的一根约有大腿粗三米长的木头。这样的木头他一个人无法锯开,以前都是由母亲帮父亲完成的。父亲又打开机器,他站在机器那一边,我在这一边,他将木头缓缓推过来,我将一分为二的木头托住,也慢慢的往后拉。
木头还剩几厘米就锯完了,父亲还在做最后的校准,他左手仍拿着木头。我往后退,忽然脚上剧痛,我反射性地抬起脚,身体往后仰,手下意识地抓紧木头。而我并没有摔倒,但我听到了另一声惨叫,他的右手紧紧握住左手,先是弯腰蹲了下去,然后用他那几乎扭曲的面孔示意我关掉机器。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颗图钉掉落在地上,我刚好踩了上去。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关掉机器,我看到切割片和平板上有点点血滴,当看到地上那截血淋淋的还沾有木屑的手指时,只感觉像是一座五行山压向了我。父亲如此辛苦地供我上学,我却那样回报他,更是因为我,他断了一根手指。
我不知道在这之后他会对我怎样,打我?骂我?抛弃我?父亲早已被邻居送去了乡医院,我将断指拿给母亲,母亲立即带着断指去了医院。
将近傍晚的时候父亲才回来。仿佛是平时工作完之后一样,依旧坐在台阶上,看着蓝天。我则是怯生生的站在他后面,沉默着。
“奎,这下好了,我的两只手可以对上称了。”父亲举起他的右手笑着说。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右手的食指在几年前的一次工作中被工具削掉了第一个骨节。
父亲并没有任何责备我的意思,不论我对他做了什么。父亲笑着打破了沉默,我和父亲聊了一会父亲在医院的事。问到父亲的断指,父亲说:“乡里医院技术达不到,断指接不上,断指我带回来了,打算埋在后山上。”
我看着天边白云,太阳的余晖落在上面,思绪万千。
我停了许久,说到:“明天我想去上学。”
“好!”父亲立即回答说的干净利落,不带任何情感。
晚饭时,我盛了一大碗饭给父亲,他笑笑,接了过去。自己也吃了一碗,早早地睡下了。
次日,我去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