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汤姓在百家姓里也不算大姓,即使在只有五六百口人的麦杨村,已经繁衍到第五代的老汤一族也只能算这个以杨姓为主的麦杨村的小户人家。据说老汤的爷爷和奶奶是前清光绪帝十八年时从甘肃的定西逃荒逃到麦杨村的,当时他们的担子里只担着老汤嗷嗷待哺的大伯父,村长也是杨氏族长的杨二爷看着他们可怜,让他们租了自己的几亩薄地,并且在东城门边的城墙洞里让他们安了家。老汤的爷爷奶奶勤劳能干,安顿好家后用他们的辛勤劳动慢慢撑起了这个陆续有了四个男孩但没能生下一个女儿的家,可惜的是由于当时医疗条件不好老汤的三叔四叔都半路夭折了。
老汤的父亲排行老二,村里人大多记不起他的官名,只记得他就叫汤老二。汤老二继承了父母忠厚的秉性,勤劳肯干不爱说话,生活的辛劳使他过早地佝偻了腰。据说汤老二的大哥参加了国民党的部队,有的说汤老大过黄河参加了中条山战役死在了战场上,有的说汤老二家还存着一把蒋介石亲自授予的中正剑……汤老二是和邻村的一个年龄一般大的姑娘成婚的,那家人是看中了汤老二的憨厚朴实和一身力气。老汤的老娘过门后两年,肉嘟嘟的老汤出生了,虽然当时日本鬼子还在侵略着中国,但没能打过黄河没能攻进潼关没有到陕西,这里的老百姓还算安宁。当老汤刚过完满月后,那时候还只能叫做小汤的老汤的爷爷去世了,又过了一年多,当老汤刚能挪步还在牙牙学语时他的奶奶又撒手人寰,而据说这一年河南发生了大地震,有很多难民沿着铁路从河南跑到陕西,有几户就在麦杨村落了户口。
汤老二比他的父母强一些的是他不仅生了五个儿子,还生了两个女儿,7个儿女间隔都是两三岁。1949年西安解放那年,老汤的三弟出生,三弟的紧上面是一个妹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汤老二作为一家九口的领头人,整天为一家人的日子辛苦奔忙,脊背愈来愈弯了,声音也愈来愈沙哑了。老汤母亲的脸上也慢慢爬满了皱纹,头发也慢慢不再那么乌黑,走路也不那么快捷了。而随着父亲的腰慢慢压弯和母亲的白发慢慢爬上额头,老汤还有他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慢慢茁壮成长了。虽然老汤身高长相还说得过去,可是一着急就口吃的毛病对他日后的生活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从老汤能记事起,身后就开始跟着一连串越来越多的弟妹,耳朵经常就是父亲汤老二那沙哑的呵斥和母亲不停地唠叨,小时候的老汤就胆小怕事,没有主意,越急越说不出完整的话。解放那年,已经10岁的老汤才勉强跟着村上的孩童进了学堂,高小还没念完,就被父亲从学校拽回家里,按照父亲汤老二的说法,“一个农家人念那么多书干啥?只要不是睁眼瞎,被人骗不了就行了。庄稼人只要种好自己的地有的吃就行了。”老汤是老大,老大就得有老大的样子,就得早早帮父母扛起家里生活的重担,尽管那时老汤只有十来岁,尽管那时土改分得的十几亩地已经被队里收了回去,懵懂的老汤不懂什么叫低级社、高级社、合作社,一样跟着父母去农业社里干活,但由于家里人口多,他那时只能算半劳,家里的吃喝一直是个大问题,而且后面的大弟、二弟、大妹、三弟、四弟、小妹相继出生,慢慢变大,吃得都越来越多……大跃进和大炼钢铁,汤家将自己吃饭的锅都贡献了,但生活除了更加困顿,农村更加萧条,小孩大人更加消瘦而外,还是没能实现报纸上说的要超英赶美的愿望。
1960年,已经虚21岁的老汤和虚19岁的老汤的大弟都长得比锨把高了,但也都成了饭桩子,大跃进过后的大饥荒使得汤老二实在没法,想将这弟兄二人都同时送去参军,稍微缓解一家人的吃饭问题。老汤因为口吃没验上,只有老二一人去了部队。老汤只能还在队里干活,但幸运的是他在邻居一个老教书先生那里学会了打算盘,这为他在生产队劳动帮了大忙,居然让他当了相对轻省些的记工员。
铁打的兵营流水的兵,在当了几年兵以后,老汤的二弟从部队复原回到麦杨村老家,在团圆的喜庆劲还没过去时,汤老二老两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虽说家里劳动力增加了,但是另一个问题又让他们伤透脑筋,老大、老二都到了适婚年龄,眼看着老三也20了……一家子5个小伙子,拖累多重啊,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呢?何况,老大老汤虽然会打算盘当了记工员,不仅口吃,人还呆板得一脚踢不出个屁来,也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劳心过度,头发也慢慢变得稀疏花白,二十几的人看着有四五十岁。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虽然影响了整个中国,但是对一贯从严治家的汤家并无多大影响。汤家是外来户是贫农,和队上的人没有多大纠葛,况且还是定了地主成份的杨二爷当年收留了他们,这个恩情不能忘,在运动中他们老是躲在人背后举举拳头喊喊口号,汤老二知道他们家最关键的还是家里面临的吃饭和娃们的婚事是个大问题。
车到山前还真有路,先是老汤大弟的问题得到了解决。离麦杨村50多里远的邻县的老汤母亲的一个远房亲戚给老二介绍了一桩婚事,但对方家里有女没儿,非要入赘不可。虽然老二想着自己命苦哭哭啼啼的,但已经26岁的他没有了犹豫的资本,最后还是答应了。二弟入赘以后,因为当过兵的原因,最后还被推荐去了县办煤矿当了工人,每月拿几十块钱的工资,不幸的是在一次事故中双腿被塌断,后半辈子就一直坐在了轮椅上。
小车跑到了大车前面,虽然老汤木讷但心里也很不美气,除了在父母跟前不停嘟囔外,就是每晚睡觉躺在炕上唉声叹气,最后竟然发展到了自残,有时用头不停地撞墙,这可吓坏了本就胆小的汤老二老两口,整天东家出西家入地央求大伙给老汤说媳妇,不惜把家里瓦瓮底扫了再扫弄了些白面烙了油饼托队上经常说媒的老姐妹给老汤无论如何瞅门亲事……
大弟的娃娃已经会叫大伯了,大妹已经嫁人了,老汤还没找到可以暖被窝的人,二弟、三弟直戳戳地长大了,四弟也有了“少年维特的烦恼”,甚至竟然有人登门给小妹做媒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汤的二姨夫的本家哥的姑表弟给汤老二老两口出了个注意,说是汤家的祖籍地甘肃定西是个穷地方,听说那里的女子只要有吃的就能引了来当媳妇,他们村有成功的先例,但得有熟人引荐还得有小队大队公社的介绍信。听了此话的汤老二赶紧托人给还在定西老家的自己的远方堂哥打了封信,把大意说了。不久,堂哥复信让他带着老汤去领人。老汤跟着父亲坐了两天半的公共汽车到了堂伯家,在堂伯家见到了后来成为自己丈人丈母娘的女方的父母。问了老汤的年龄,看着稀疏花白头发的老汤女方母亲直摇头说是老汤隐瞒了年龄,不停地抹泪,说即使按照老汤说的年龄还比女儿大了12岁……汤老二不停地说好话,并且拿出队上开的证明信,掰指头从自己的年龄算出老汤的年龄,甚至用毛主席语录为自己证明,堂伯也用眼神示意老汤表示表示,尽管一路上老汤都被父亲叮嘱少说话以免暴露出口吃的毛病,但关键时刻老汤还是鼓了好大的勇气没有任何结巴地说出了平生最硬气的话,今后一定对他们的女儿好!即使有一碗凉水也要让他们的女儿喝半碗!还说自己是队上的记工员,有一身力气又踏实肯干……女方的父亲用呵斥制止住了自己老婆的眼泪和诉说,说不让人家把娃带走难道让娃饿死?能活一口是一口!老汤和父亲汤老二把从家里带去的50斤小米和30块钱留下,从定西回来时已变成了三个人。村上人都说,女娃长得好看,就是瘦弱一些风一吹好像都能倒。
老汤母亲给老汤缝了两床新花被子,老汤和媳妇凤莲成了亲。从此老汤出门上工记工分脸上老是乐呵呵的,有时还会自言自语,村里人都说老汤乐得象个瓜子(傻子)。在隔年老汤大儿子出生时,三弟也在大弟的牵线搭桥下把自己招赘出去了,四弟在他二哥因公致残给矿上不断争取的情况下去煤矿当了工人,不久婚事也有了着落,小妹隔两年也成了婚,家里就剩了比老汤小4岁但也过了而立之年且拥有木工手艺的二弟。
老汤的二儿子出生那年毛主席他老人家逝世了,之后两三年老婆的肚子再不见动静,老汤心里很着急,当时已经喊着要计划生育了,如果不抓紧生个女儿,老了谁给送大馍油角角呢,万一生不成了咋办?他埋怨老婆的肚子不争气,老婆非要说是他的问题。土地下户的第二年,党的十二大的春风吹到了祖国的角角落落,老汤的老婆终于诞下一个女儿,虽然女儿瘦瘦弱弱身体不好,但毕竟老汤有了死后可以给自己哭孝的人。
一 生(下)
有了儿女的老汤和父母、二弟分门另过了。一院庄子中间用隔墙隔开老汤走南门,二弟和父母走北门。有木工手艺的二弟在改革开放之后的农村有了用武之地,用给人家做木工活的钱盖起了几间大瓦房,而当不成记工员的老汤却因三个儿女的拖累生活一直过得不怎么样,虽然实现了没有饿着媳妇的承诺,但只在女儿出生的第二年陪媳妇回了一趟娘家,匆匆地去匆匆地回。当了三个孩子妈吃胖了的媳妇也不再对老汤唯唯诺诺,有时甚至还能高声说他几句,老汤除了比他声高点之外,扬起的拳头就没往媳妇身上落过,毕竟自己大了媳妇十几岁,毕竟自己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毕竟自己在人人都挣钱的年代挣不来钱……
老汤的大儿子勉强念完了初中就回家帮衬父母,二儿子小学毕业准备升初,女儿上小学一年级。也是在这一年,经村上人的撮合、在本家人和汤老二老两口的见证下,大儿子给老汤二弟过继做了儿子,将来继承二弟的遗产并为二弟养老送终。在给老汤二弟办妥了这件事之后一年多时间,汤老二和老伴相继离开人世,间隔不到半年。老两口都是在得到老汤要照看好没娶到老婆的三儿子之后才终于合上眼的。
老汤的二儿子初中毕业没能考上高中便随着浩浩荡荡的打工大军南下广东了,据说二儿子在东莞的一家电子元器件厂上班,他的特点就是踏实认真,舍不得花钱,把攒下的钱都寄回家。几年下来,老汤也终于把自己的老房推倒重新盖了房子。二儿子继续在广东打工,把学习差的老汤的女儿也叫到了广东一块挣钱。老汤和二弟一起给大儿子娶了附近村子的姑娘,两个娃一结婚又去打工了。老汤也被村上在县城办厂的邻居叫去了县城帮忙看大门,每月可以休两天假。家里只剩了老伴凤莲和住在另一个家里的二弟。
老汤的生活就是从这时起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老汤在县城看大门的第三年,偶尔回家的老汤发现了老伴的一些变化,没事总是爱往二弟那边跑,时不时就会提起二弟,而且对二弟莫名其妙地关心和体贴。终于老汤也从邻居们的指指点点中察觉出了异样,嫁到附近村子的小妹也给他说了大嫂和他三哥暧昧的事,纵是他一百个不相信不愿意,老伴和二弟已经越了雷池。老汤生气地看大门的活也不干了,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在家才让他们趁虚而入了。他想等儿女们回来后给他撑腰给他拿主意,却不想儿女们回来后和他一样没有主意,一边是妈一边是三爸,娃们能咋样?他把电话挂给大弟、三弟、四弟、大妹和小妹,要他们从中调停从而结束这段孽缘。坐着轮椅的大弟没有回来,只是在电话中委婉地向老三表达了不敢逾越伦理惹邻家笑话的意思,但老三根本不买账,反而说他的事不要任何人管;招赘出去的老四对老汤说他是个外人管不着家里的事,实际是他不敢管;老五虽然已经从煤矿下岗但好赖算个在外面做事的人,回来之后还想给他三哥普一下法,结果被老三抢白了一句他和大嫂都是自由的没人强迫当然也不想被人干涉;两个妹妹更不敢和三哥正面交锋,说如果他们再说三道四,将来娘家的门都不好进了……小妹劝他家丑不能外扬,劝他千万要忍住这口气,即使再生气但已经过了耳顺之年的他却发不起多大的火,这些年岁月早已经将他消磨得不成样子没有了棱角,他选择了隐忍选择了退让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树欲静而风不止,二弟和凤莲并没有选择偷摸退让,他们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们要结婚,凤莲要和老汤离婚,凤莲是老汤当年和父亲花了50斤小米和30块钱引回来的,当时没领结婚证所以也就无所谓离婚,在老汤因口吃说不出来话和愤怒的眼神注视下二弟和凤莲在没有亲戚和邻人的祝贺下终于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了一起。
三个娃继续在外打工,其他的5个姊妹各忙各的生活,三个老人继续留在家中,只是结构上从二一变成了一二。虽然中间隔着一道界墙,但老汤还不算背的耳朵依然能听见界墙那边的两个人谈话说笑,依然能想见他们在吃吃喝喝,依然能梦见他们互相暖着被窝……开始老汤因为气愤想通过绝食来惩罚他们,却不想自己的胃先不答应;又想着替他们害羞不愿意出门,可总得买菜磨面啊;想着把收音机电视机的音量调至最大吵吵他们,却不想自己先受不了……他把老三和凤莲的名字写在纸上用脚踩,踩完之后用火烧了,但依然没有阻止住隔壁传来的笑声和飘过来做饭炒菜的香气,肚子饿了他依然得自己去给自己做,锅还得自己洗,衣服破了还得自己缝。
时间久了,老汤从心底里也慢慢不再那么纠结了,也开始走出家门和邻居们打打麻将谝谝闲传。村里人刚开始还有点避讳,看看老汤慢慢释怀也和他开起了玩笑,“你们汤家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日头早上从东边出来,晚上又从西边落下,这样平淡的日子过了好几个冬夏,老汤也逐渐到了古稀之年,他还是照样地气喘还是照样地腿疼。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汤二弟在66岁时却没有迎来六六大顺,而是在这年的麦收秋种之际查出了喉癌晚期,比他还小8岁的凤莲哭的没有了眼泪,老汤对二弟的恨慢慢变成了同情,他拿出了自己平时积攒的一些积蓄想帮二弟看病,可化疗一次病情加重一次,终于在当年的隆冬时节躺倒在了床上,过继给二弟的老汤的大儿子和儿媳还有凤莲整日无微不至地照顾,二弟虽然被病痛折磨着,但看着凤莲和自己过继的大哥的儿子精心伺候自己能享受天伦心里也有一丝舒坦。就在全家都对二弟能活过新年充满希望之际,离除夕还有三天时间,凤莲早上起来上厕所时却栽倒了再没有起来,等到家人发现送到医院已经回天无力,医院诊断说是过度劳累引起的心肌梗死。全家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老汤还有二弟都哭的红肿了眼睛。经历了巨变的老汤二弟终于没能等来新年的曙光,在凤莲病逝的第二天也闭上了双眼,除夕早上村民们将他们二人合葬在村西面的公墓中,大儿子没有效仿武则天的无字碑而是为他们立了先考妣合葬碑。
给媳妇和兄弟办完丧事,老汤和大儿子商量,将原来两院庄子的界墙拆除,从此两家又变成了一家。看着二弟和凤莲曾经使用过的东西老汤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依然没有舍得扔掉,东西凑合着用吧,剩下的岁月凑合着过吧。
过完了媳妇和兄弟的三周年祭奠,日历翻到了第二年的春节,正当大家都在喜庆新年老汤也在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73岁这个门槛时,又一个不幸的事促不提防地来到了老汤家。老汤在广东打工已经娶了四川媳妇好几年没有回家的二儿子回来了,老汤看着瘦弱的儿子和满面凄苦的儿媳和不怎么欢实的孙子,估摸着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终于,儿媳告诉老汤自己的丈夫他的儿子患有肾功能衰竭已经透析好几年了,近段时间看着情况不很好所以他们才决定回家,老汤并不清楚肾衰竭是一种什么病,但是从儿子的面目表情和儿媳的描述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问要花多少钱?儿媳说不是钱的事,花多少钱都治不好的,而且现在他儿子的状态很差,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要及早料理后事。老汤惊得眼睛睁得老大说不出一句话,昏花的眼里流出混浊的泪水。儿子在家待了两个多月时间就在全家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中停止了呼吸……儿媳妇料理完后事后,领着老汤的孙子回了广东,从此再没回来过。
新农村建设的福利也波及到了麦杨村,原来晴天扬灰路雨天泥水路的村道变成了真正的水泥路,原来一到天黑漆黑一团的村庄也安装了路灯甚至村口、主要干道十字口都安装了摄像头,原来人声鼎沸的村中心虽然修建了活动广场但却可罗雀了,原来村道上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村民不拉架子车不骑自行车可能都坐进新买的小轿车,东来西往的村道上半天再也碰不见什么人了……
老汤遵从乡医多活动的叮嘱每天拄着拐棍早中晚孤独地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地丈量着已经熟悉了80多年的村道,脚步由快变慢,视力由远及近,喘息声咳嗽声由小到大。村上比他年纪大的和他同龄的人慢慢都到西塬上的公墓安了家。
终于82岁那年,老汤在一次脑梗之后彻底不能丈量村道,甚至熟人见了面也认不出了,渐渐的说话含糊不清,渐渐的只能用手势表达自己的想法,渐渐的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不给吃就不吃……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一同打工的安徽籍的工友,平时因为工作忙也不怎么打电话更不会经常回来看望他。不管冬夏,大儿子和媳妇在附近出门打工时都把老汤抬到门前有太阳的地方让他晒太阳,跟前放个水杯和一些零食,他坐在躺椅上头耷拉着眼睛眯着,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也不知他的大脑里都在想什么?
今年老汤84岁了,眼看就要捱过冬月的老汤终于没能捱过,在晒了一天太阳之后从此再不用晒太阳了,儿女们也在村西塬上的公墓给他找了一坨地方,他没人能合葬,只能孤零零地长眠在那里。
唉,人这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