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乡村小学,你显得有些另类,同学们有的看不起你,我或多或少也受了他们的影响。老实说,那个年代大家的条件都不好,可是你的家境更加贫寒。因为贫穷,养成了你不讲卫生懒散的习惯。因为贫穷,你从来没穿过一件光鲜漂亮的衣服,你的穿着总是朴素的,衣服上缀满补丁。
你的身体还算结实,你的与众不同在于,你的皮肤似乎很干燥,一年到头,身上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是苍白的,泛着一层灰白色的皮屑。嘴唇时时皴裂着,隐隐有一丝血迹。不经意间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发黄的牙齿。有同学说,为了节省牙膏,你从来是不刷牙的。我不相信你是为了节约,更相信那只是出于你的一种习惯。一些同学疏远你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离得近了,你嘴里呼出的异味让他们避之不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世界以痛吻我,我以微笑报之,家境贫穷不是你的错。你从小就不服输,养成了倔强孤僻的性格。你很刻苦,成绩也还不错。星期天放假回来,当别的孩子可以尽情的嬉戏的时候,你却总要帮家里放牛。村口的那片小树林里,常可以看到你捧着书和牛在一起的身影。这样的场景常常让我将你与课本上的那个古代放牛娃王冕联系在一起。那种想法奇怪而独特。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多次受到其他小孩的欺负,当然不光是男孩子,也有大一些的女孩,在与他们长期的斗争中,你学会了“以己之道,还施彼身”。你蓄起了长长的指甲,发生争执或冲突,打起架来,你手脚并用,张牙舞爪,反击也是很凌厉的。上中学时,有一次,同学永生就吃了你的亏。那天不知为什么,你们俩一语不合,竟然动起手来。论打架,你不是永生的对手,然而你不按套路出牌,一通乱抓,男孩的脸上一下伤痕累累。大家都是同学,原本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不愉快。我当时将永生拉开,希望你们不要再缠斗。你却依然不依不饶,以至于后来永生埋怨我拉偏架,没能制止住你的行为。其实你知道,我是冤枉的。
类似的事情大约不止发生一次。随着年龄的增大,在你的身上,孤僻、自尊、乖戾的性格表现得愈发鲜明。有一次,你与秋生又闹起了别扭。不必说,秋生当时看你的眼光,就像是一头饥饿的狼突然发现羊群中一匹受伤的羊。只是,你又岂肯轻易就范,双方互掐,秋生也没能占到多大便宜。自此,你与秋生也结下了“梁子”,以至于许多年后,在初中的同学群里相遇,你们之间依然话不投机,你愤而退群。
上高中的时候,你依然是孤独的,我们之间似乎也没有更多的交流,以至于我现在都不能回想起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按理,你我之间应该有一种缘分,有一天我惊讶地发现,你竟然是我唯一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高中毕业以后,对于你的情况,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只是在高中群里,我们无意间邂逅,终于一鳞半爪地知道了你的一些近况。
你早已走出了昔日的那个小山村,在珠海有了自己的事业。你现在成了一名导演,一位摄影师。你的变化颠覆了过去你在我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印象,相信许多同学也有与我一样的感受。
这些年来,你的心中一直有梦,梦有多远,心就有多远。你努力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干了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你是幸运的,我为你感到骄傲,也为你祝福。倒是我们,为了生活,蝇营狗苟,许多年如一日,机械地重复着枯燥而乏味的差事,蹉跎了岁月,荏苒了时光,年轻时的梦也愈发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