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余华老师的《活着》,也许是能够治愈你的精神内耗的。
主人公福贵一生经历的坎坷是比普通人苦得多的一种磨难,生活的难一个接一个地向福贵袭来,如果说这苦难是对他年少时的放荡不孝败家的报应,那似乎也太残忍了些。让我想起一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苦难不会对它已经失去信心的人留下一丝温情。
因为福贵活的时间长,他经历的苦难就在他自己的时间长河里慢慢流淌,当福贵自己把自己的生活讲述出来时,他的确是在为生活本身而活着,并不是在为别的什么事物而活着。
我很喜欢那一段的描述:
我再也没有遇到一个像福贵这样令我难忘的人了,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讲述自己。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到,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的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使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福贵就完全不一样,他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自己,似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次一次地重度此生了。
这段话让我觉得福贵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在记录描述自己的人生,他无比清醒,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同时也让我想到也许只有认真用力生活的人才会对生活有如此清晰而深刻的记忆了。每一次的挣扎,每一次的妥协,每一次悔恨,就像被开水烫伤的疤痕一样深深印记在身上和心上。
我又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个爆火网络的视频“二舅治好我的精神内耗”,我对里面的两句话记忆犹新,一句说“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普通到不快进一万倍都没法看。”在乡村的二舅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一晃就是三十年,其中泛善可陈。这样的日子又何止一个二舅,上班族的我们同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生活波澜不惊,每天的鸡零狗碎才是生活的主旋律,又有谁能说得清我们每天都在认真生活吗?
另一句话是说“中国人老说生老病死,生死之间何苦要再隔上个老病呢?这可不是上天的不仁,而是怜悯,不然我们每个人都在七八十岁却还康健力壮之年去世,那对这个世界该有多么留恋呢?那不是更加痛苦吗?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老病是生死之间的必要演习。”这段话让我对“生老病死”这件事有了全新的认识,不再局限于这四个字本身的含义。当把“老病”看作是生死之间的必然过程,我们在年华老去时,在生了疾病时,是不是就会多了一丝坦然面对的勇气,心态放的平和一些。
这又使我想到日本百岁老人日野原重明先生访谈录《活好》里说到对待死亡和疾病的态度,他说“死亡和生命不可分开,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你要珍惜疾病带给我们的东西,人一生病,伴随而来的是难以诉诸笔墨的痛苦。不过全然仰赖有如此切肤之痛,才能警醒一直无知妄为的自己,让自己对健康心生敬畏与感激。”他在告诉我们应该感谢疾病带给我们内省的机会,让我们可以感受到彼此陪伴的幸福,让我们可以说出平常不会说出的话,感谢疾病让我们有了另外一种相处方式。这真是令我感到惊讶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的感悟。
说回《活着》中的福贵这个人,从他青年时把家产败光开始,他的生活里就在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因为赌博,他把家都败光了,从富庶的地主之家少爷变成了贫穷的村野乡民,紧接着父亲离世,怀孕的妻子离家,好好一个即将变成六口的家,瞬间只剩三人。母亲在他被抓壮丁了无音信时去世,后来他又经历了十三岁的儿子被过度抽血离世,女儿在生孩子时大出血死去,妻子在病魔缠身中去世,女婿在干活时被水泥板砸中死去,只剩下小外孙跟他相依为命,日子在艰难困苦中慢慢好转,可是最后,小外孙却因为吃了太多豆子而涨死了,只剩下了福贵孤零零一个人。
生活把最后一丝温情都抽走了,让我们深刻感受着福贵的苦难,当小外孙死去的时候,福贵甚至已经不敢去触摸和确认,他不相信跟他朝夕相伴的唯一的亲人也被剥夺了生命,何苦来哉。福贵或许可以变成如祥林嫂一样的人,重复着细数自己经历的磨难,可是没有,福贵的生活依然在继续,他依然在用力地认真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