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Maruko

晚上九点不到，和朋友从电影院出来。双十一前夕的风很大，虽然想快点回去添加购物车，可最后还是选择步行回去。两个人裹紧衣服，嘴里骂着娘，脑海中依旧在回味刚刚的《东方快车谋杀案》。

我不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书迷，朋友也不是。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第一时间跑去电影院观看了这部经典之作。也许是来自一个年轻小说家对于成熟的悬疑小说家的崇拜和仰慕（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东方快车》（以下统一简称为东方快车），连同现在的2017版已经被翻拍过五部，可见它的经典程度，故事可塑性，以及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我第一次接触这个故事，是通过同名解谜游戏。过程中，当我收集完所有证据后，就被卡在了看似完美做案的方法上。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所有必备的拼图就在眼前，却无从下手。不过现在我却庆幸当时没有接着玩下去，以致当我坐在银幕前时，对我来说这依旧是个全新的故事，还是那个困惑我多年的谜团。

电影的结尾，菠萝侦探从列车上下来，列车载着除开他以外的故事参与者，往相反的方向驶去。而他却又要去往另一个凶杀案的舞台。这可能就是作为名侦探的宿命吧，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渴望休假，渴望在读狄更斯哈哈大笑时，无人打扰。他明白每经历一场事故，就要多一份痛苦。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只能扮演一个冷酷公正的过客，为寻求绝对的正义和平衡而努力。

似乎每个侦探故事的开头和结局都一样，从一个案件来，往另一个案件去。无论中间多么汹涌澎湃，最后大网紧收，趋向压抑、纠葛、悲痛或者皆大欢喜。

整体来看《东方快车》这个故事，似乎是不同种族、不同国籍、不同阶层的人在一个狭小的车厢里上演了多元冲突的戏剧。可归根结底，就是凶手们和菠萝的两者对立。并不像人们所谓的人性复杂的呈现，反而是单一人情和绝对正义的较量。

作为一个故事创作者，我并不喜欢阿婆设计的这个结局。最后人情大于法律，过程正义战胜结果正义，像是个向上的happy ending。可我总寄希望于一场盛大的惨剧，来给世人一记警告或者揭示。但也许对于一位女性来说，无论她描写出多么惨绝人寰的杀人场面，但仍旧保留着某些不可动摇的底线，以至于抵达她内心最深处时，那里是柔软的吧。

可故事残留的、不可回避的伤痛总要有一个出口，最后阿婆选择把它们通通嫁接到菠萝一个人身上。结尾处，大侦探菠萝转过身说道，“那么，我的解决方案已向大家说明，我可以荣幸地退出此案了。”，说完眼眶湿红着走远。明明只是一个残酷故事的见证者，为什么最后所有人都走向内心的释然，而他却要背负矛盾冲突继续下去，无比纠结又悲情。所以如果把菠萝这个人作为最终结局的走向，那么《东方快车》本质上依旧是个悲剧吧。可又得益于这样的设定，才让他这个人变得无比鲜活丰满，充满了持久的生命力。最后，人们可能忘记了形形色色的案情，忘记了故事的情节脉络，但却记得菠萝这个复杂的侦探形象。

这让我觉得阿婆无比成功却又失败。她竟然创造了一个和福尔摩斯齐名的人，但这个人的生命力和光芒远大于故事本身。

说回这一版的翻拍，让我真是感慨电影制作的水平越来越高，每一帧精制的画面，和震撼的配乐（说真的，配乐惊艳到我了。）都是福克斯烧的钱啊。夜幕里电闪雷鸣，枕着铁轨，火车穿过雪山的远景实在是精美。并且画面的色调偏沉重、浓郁，如同一幅法国油画铺展开来。和菠萝这个复杂、神秘的比利时人真是相得益彰。

记忆最深的一个镜头是在车站候车室。在我的认知里，处理一个庞杂的群像时，最好的方式也许就是用一个统一的镜头把它们连贯起来。终于在苦苦等待中，菠萝登上火车时，一个一分多种的长镜头出现。我才如释重负，心里暗道，对嘛，就应该是这样。

这版《东方快车》的改编对于中部的案情分析和推理过程做了大幅的压缩，以至于我还没在里面迂回腾挪（还没爽够）就被匆匆推入结局的高潮里。而对于这个部分不够细腻的处理，也让人失去了如同身临其境般的解谜体验。

而且进程当中，导演反复使用列车车轮转动的分镜来切割故事，作为一个观察敏锐的观众，会产生一定的视觉疲劳。以及最后结局时，所有人并排坐在隧道里的长桌上，形似《最后的晚餐》，太过于突兀，让人有点莫名其妙。

倒退到故事的开头，菠萝站在立起的高墙之上，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对，或者错，不存在灰色地带。”一个巨大的flag为享誉全球的侦探故事拉开序幕，也向我们提出了贯穿始终的二元对立问题，在人情道义和公正法律之间，生而为人，应该如何做出选择。正如菠萝最后说的，他已经做出了认为正确的、两难的决断。接下来，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