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虚幻境（七）

  “不好，有埋伏！”赵军中有人大声喝道，但为时已晚，只见官道两侧有大批流民手持简陋兵器，凶神恶煞的冲将出来，见到赵军便是棍击刀砍，毫不留情，一时间赵军竟是腹背受敌。

    赵军见状慌做一团，他们不曾料到那些一直为他们所鄙夷的羸弱汉民竟有如此凶悍的一面。如今主将已死，余下将领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冲右突，只想逃得性命。兵士们也再无人管束，丢盔弃甲，抱头逃窜。

    多年以来深为夷人所欺凌的苦楚，此刻才一发不可收拾地发泄出来，愤怒的人们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夺过敌人手上的刀剑，如砍瓜切菜般照呼到敌人的身上，那四处飞洒的热血，喷得人满面满身，是自己的亦或是他人的，似乎也分不清了。

    刚才还刀剑齐下，血肉横飞，惨呼连连的战场，现下却如死一般寂静！赵军全歼，流民兵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这惨烈的战场，也不禁心有余悸。魏子归感伤地叹了一口气道：“战争是残暴的，但为了生存，为了尊严，有时候也不得已而为之。”说罢，他拍了拍寄奴的肩头。

    寄奴点点头，大声道：“将士们，与赵军一战，我方大获全胜。此一战，表明我们再不是流民兵，而是一支可与正规军队匹敌的队伍。从即日起，我们便是汉旗军。作为一支正义的军队，我们现下的任务是保护流民安全南下，他日我们还要北进，救我汉民于水火，恢复我汉人天下！”

    流民军深受鼓舞，誓要做一支正义的军队。寄奴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续道：“各伍长迅速带领兵士收拾战场，收集赵军的战备物资和随身粮草，交由柳穆之处理。”

    此后寄奴率领这支流民大军继续行走在南下的道路上，一路上收编来自四面八方的流民，保护流民的数量增多，汉旗军也不断在壮大。在数次遭遇战中均获得胜利，成功的保护流民南行，汉旗军的声威亦随之传至各国。

    寥落在落梅苑中安顿下来，司空府中众人唤都她四小姐，可孟夫人及她的一双儿女却从不用正眼瞧她。寥落本也不太在意这些，只是她不忍崔简为难，见他时不时的愁眉紧缩，她也觉得难过。

  如今寥落只想着如何做个大家闺秀，免得崔简因她而招人笑话。虽说她失了记忆，丢了神通，好在却依然是极聪明伶俐的，什么东西到她这里便是一学就通，连崔简都赞叹她是个奇才。司空府中藏书又极多，她跟着崔简一起勤学不辍，知天文地理，悟阴阳盛衰。

    三月三上巳节，崔简命人准备好马车，带寥落去郊外踏青。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寥落终日待在府里，实在闷得慌，此刻兴奋极了，她一路上撩起车帘，不住地向外张望。崔简好笑得看着她，叮嘱道：“郊外荒僻，不可乱跑，走丢了，可就不好了。”寥落，头也不回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郊外一汪大湖，水蓝如天空，四周绿草青青，空旷的环境令人心旷神怡。见他们到来，太子拓跋兴向他们招手，崔简赶紧带着寥落行礼。拓跋兴笑容满面地道：“这又不是在宫里，不必拘泥于礼数。”这时，拓跋兴身后突然闪出一人来，笑道：“三哥，还有我。”

    拓跋兴一把将那人扯到身旁道：“舍妹，拓跋艾。”那拓跋艾笑嘻嘻地望着崔简道：“叫我小艾就可以了。”崔简一惊，诚惶诚恐地道：“锦城公主，微臣不敢。”崔简又指了指旁边的寥落道：“舍妹，寥落。”锦城公主走过来，仔细打量一番道：“你一定比我小，还不快唤本公主姐姐。”

    崔简有些惊疑不定，寥落却露出个可爱的笑容，乖巧地轻声唤道：“公主姐姐。”拓跋兴似笑非笑地看着拓跋艾，这个妹妹在沉闷的宫里憋得太久，一出来便本性毕露了。

    四人一道踏青游湖，拓跋艾揽着寥落的胳膊问道：“你就是司空府新收的义女？”寥落心中一惊，答道：“正是小妹。”拓跋艾又端详了一番，叹道：“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若不是他的妹子，本公主都要吃醋了。”见寥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拓跋艾微微笑道：“我们鲜卑儿女，情感外露，喜欢就是喜欢，从不隐瞒的。你哥哥貌若宋玉，才高八斗，性情虽有些阴郁，但还算和善。本公主意欲择其为驸马，亦非奇事。”

    寥落听罢，心中释然，崔简哥哥如此优秀，难怪锦城公主欢喜他。见寥落不自觉地点头，拓跋艾开心地道：“将来你就是我的小姑子了，你哥哥喜好何物，憎恶何物，你可得告知本公主。”寥落觉得锦城公主甚为爽利，丝毫没有京都中贵族小姐们的矫揉造作和笑里藏刀，颇为喜欢她的性子，于是便诚肯地点头应了。

    寥落有些好奇地问道：“公主姐姐，我三姐乃准太子妃，怎地不见太子相邀前来踏青游湖？”拓跋艾道：“你三姐身份显贵，外祖司空，父亲司徒才得以堪配太子。此二人乃是政治联姻，我皇兄雄才大略，心中自是无比憎恶此种婚姻的，但为了皇位，为了安抚朝臣又无可奈何。”

    寥落唏嘘道：“心中无爱，也可以一生一世吗？”拓跋艾古怪地看着寥落道：“哪里就有那么多爱了，父皇有那么多妃子，哪里能爱得过来。将来皇兄亦是如此，皇家本无爱，有的只是利益。”寥落不由叹道：“皇帝也可怜。”拓跋艾不由扑哧一笑，点着寥落的额头道：“你说的虽有些道理，可你不是他们，怎知他们不是乐在其中。以后可不许再对他人说此种话了，若是传到陛下耳中，那可是欺君之罪。”寥落感激地道：“是，公主姐姐。”

    那边太子差人来唤，一同入画舫游湖，二人便信步走入画舫。四人一道观景游湖，饮酒作乐，猜谜作诗，畅谈天下，好不快活。天色不早，四人往城里逛庙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拓跋兴笑眯眯地为拓跋艾和寥落各买了一只彩灯。

    目送寥落提着拓跋兴送的玉兔灯笼上了马车，拓跋艾道：“皇兄，你觉得寥落姑姑娘如何？”拓跋兴望着渐渐远去的司空府马车道：“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