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06 周六 多云有风
01.
时令过了清明，小城的春色，才一点一点浮上，像画家提笔时不小心滴在水里的颜料，慢慢地氤氲开来。
走在街上，最惹眼的莫过于街道两旁吐露了新芽的柳树了。看着那鹅黄的柳色，你不得不惊诧春天润物无声的绝技。那些缄默了一个寒冬的柳枝，此时此刻，竟然欣欣然地敞开心扉，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地，向春天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于多寒多风的小城，春天年年都来得很晚。春天抵达的消息，不用说，就是那河畔的，路旁的，公园的柳树悄悄送出的。
只是一夜之间，整座小城就有了朦朦胧胧的诗意。
02.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小时候背诵的这一首贺知章的《咏柳》，酝酿多年才懂得，诗人笔下的风，诗人笔下的柳，都是春天最好的代言人。
柳，在口口相传，一唱三叹，回环往复，余音绕梁的歌声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时空转换，季节更迭，几多沧桑，几许悲凉。
柳，在水墨乡村。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杨柳深处的人家，土胚泥墙之上，炊烟袅袅。茵茵杨柳之下，鸡犬相闻。
柳，在唐人悠闲恬淡的日子里。“莫道官忙身老大，即无年少逐春心。凭君先到江头看，柳色如今深未深。”
春天到了，局促斗室之内的人，不要用忙碌作为最充分的理由，而错过旖旎的春光。也不要说什么垂垂老矣的话，而丢失了收藏春天的心。放下手边的负累，轻盈矫健地走出去，到河边去走一走，看一看。那河畔的柳，虽不是娇羞妩媚的新娘，但小家碧玉的质朴清纯，更会让人眼前一亮，心头忽暖。
柳，在莹莹月色之中。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轮明月悠悠地爬上柳梢，爱情，也风姿绰约地走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爱情的海誓山盟，宛若苍穹里的星星，不胜枚举。当现实柴米油盐打败了理想的风花雪月，当年那蛾眉皓齿，那玉树临风，是否还记得柳梢之下，明月之下的地老天荒？
“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四十年风雨漫漫，却又是弹指一挥间。当最爱的人永不归来，等待的人，心不会风平浪静。沈园犹在，柳枝婆娑。往事历历，情愫深深。可是，谁会懂得曾经的迫不得已？谁又会明白几十年的隐忍沉默？
03.
时间，不仅仅会冲淡一些东西，让记忆模糊。时间，还会加重一些色彩，让生命清晰。
柳，是抚今追昔，是诗意通透，是念念不忘，也是依依惜别，深深牵挂。
“杨柳青青着地垂，扬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又是一年柳色青青时，这样的时刻，再读这些柳之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